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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益守端起酒杯,在大堂内走动,边走边吟诗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军旅之事,向来是一战功成万骨枯。活着只是侥幸而已,得胜归来捡了一条命,没有什么值得自夸的。”
说完,他举起酒杯道:“这一杯敬起兵以来所有战死沙场的将士。”说完,将今年新酿的葡萄酒倒在地上。
被刘益守这么一弄,大堂内的气氛也沉重了许多。大家都是干的刀口舔血的活计,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的,谁敢言自己英雄不死?
同时又有一点很明白的摆在那里:只有跟着能打会打且爱惜麾下将士的主帅,才能活得更久!
比如刘益守这样的。
正在这时,门外值守的源士康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在刘益守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随即退到一旁不说话。
“罢了,扫了伱们的兴致。我有点事情要去办一下,你们吃好喝好玩好,今天谁没醉,谁就不许走,不然军法从事!”
刘益守脸绷得有点紧,众人猜测应该是私事而非公事,只是不知道这府邸就那么大,能有什么私事呢?
一时间大堂内的气氛弥漫着某种诡异的不安。
……
“原来是你!”
府邸书房里,刘益守看着眼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几乎跟陈庆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此人便是陈庆之的儿子陈昕。
当年刘益守与陈庆之接洽的时候,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亦是随同陈庆之北伐,而且还上阵杀敌过。
“是天子让你前来的么?此番悬瓠大胜,辛纂亦是被我俘虏,不日即将启程将其押送到建康。”刘益守微笑说道,搞不懂陈昕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道理说自己这一年来几乎已经成为梁国的“边镇之光”了,要是没他刘益守,梁国边境不知道要糜烂成啥样,只怕陈庆之也要出山去收拾烂摊子。
“刘驸马用兵如神,在下一向敬佩不已。不过此番前来却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家父的私事。”
说完身材高大威猛的陈昕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刘益守。
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刘益守心中了然,长叹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家父身子一直不太利索,乃是北伐旧伤所致,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如果刘驸马有时间的话,可以走一趟建康,或许这就是见家父最后一面……”
陈昕也是叹息不已,欲言又止。不过他乃是带兵打仗的将领,不作女儿家姿态,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这样吧,外面在下雪。等雪停了以后,我亲自押送辛纂奔赴建康,你也可以回去复命,如何?”
刘益守面色平静的询问道。
陈庆之在信中说想见自己最后一面,他恐怕已经时日无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想不去也不行了。
“如此,那便拜托刘驸马了。”陈昕拱手说道。此人比预想中的好说话很多,亦是翩翩有礼,陈昕觉得外界传言刘益守骄横跋扈之言,多半只是妒忌其年少功成名就。
毕竟,恨人有笑人无乃是人之常情而已。
这天夜里,刘益守没有陪府里的妹子玩耍,而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沉思。
他记得史书上说侯景之乱前几年,侯景带着东魏大军入侵铜山(徐州地界),萧衍派夏侯夔去支援,结果夏侯夔还没出发,在当地镇守的陈庆之就把侯景吊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几乎是仅以身免。
足以见得那时候陈庆之的身体还是可以的,起码指挥打仗没问题。
而这一世,因为北伐的时间更长,受的暗伤没好利索,现在陈庆之就已经撑不住了。虽说侯景之乱某种程度上算是“偶然事件”,但梁国的武力衰败之快,几乎赶得上自由落体了。
此番曹义宗被辛纂暗算,某种程度也算得上是这一现象的表征。简而言之,梁国这棵老树,能给自己的庇护越来越少,现在自己麾下众将都是急不可耐的要“谋反”,看来,很多事情确实是要提前准备了。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联想到陈庆之很快就会撒手人世,刘益守也忍不住唏嘘感慨。
这对陈庆之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陈庆之看到自己忠心耿耿效忠的萧衍出家或者惨死,看到建康陷落,藩王内乱,看到自己想维护的梁国烽烟四起。
只怕也会痛心疾首,捶足顿胸而无能为力。
还不如提前离世,眼不见心不烦呢。
陈庆之不在,建康这里缺了一大块,萧衍必然会补人上位。可是上来的人能跟陈庆之一个档次么?
忠心的人没能力,有能力的人心怀叵测(如刘益守之辈),萧衍的选择还真是不多。
刘益守心中暗自揣摩,或许陈庆之一死,萧衍最后的护身符没有了,各大藩王都将蠢蠢欲动。某些人既然可以玩嫁祸萧正德的戏码,毒杀萧衍也不无可能。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