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
秦皇一声令下,别说天色晚准备睡了,你哪怕正跟爱妻箭在弦上都得立刻下来。夜色下,一辆辆马车从各府里出来,宛若齿轮转动,驱动着大秦这座巨大机器。
王绾发现李斯居然不在召唤之列,再想起今日陛下并没有回避别人将李斯送去某家鲍鱼肆宅中,睁着的眼睛微微眯起。
李斯……要失势了?
那真是太好了。
御史大夫冯劫在旁人都不曾注意的角度往王绾的方向拱了拱手,无声无息道——
恭喜。
王绾弯了弯唇角。
李斯明显觊觎他的丞相之位,又有这个能力,如今失足了——回去他就喝酒庆祝庆祝!
脚步声从内室传来,火光明朗,始皇帝着一身黑龙袍自里间行出,行走时鸦色布料好似乌云压城,恍惚有风雨欲来之势。几位大臣皆是心头一跳,几乎猜到陛下又要有大动作了。
“朕欲立咸阳学宫,收天下学子之未成人者,贵族子嗣可入学,黔首亦可入学。”始皇帝坐下来后,第一句就是这话。
其他人没有言语,唯淳于越眼睛一亮“陛下圣明!”
始皇帝眼底闪过一缕异色。
淳于越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孔圣人云,有教无类,陛下愿开民智,实乃大贤!”
始皇帝语气和善,“淳于仆射所言不错,如今不比战时,儒学之言正适合修生养息……”
一语未尽,说得淳于越眼睛亮光越来越盛,几乎要拉着始皇帝的手哭诉陛下你终于知道了!
始皇帝继续语气和善“如此,淳于仆射认为,学宫应当教什么呢?”
淳于越毫不犹豫“德!以德为政,以德为教!辅以诗书、礼乐,守仁行义,如此出来的人才,必可使大秦绵延万世。”
始皇帝微笑颔首,似乎真的同意淳于越的说法。
眼看着他们要拍板决定这事了,素来谨慎的王绾不得不出声“陛下不可!”
淳于越吹胡子瞪眼,王绾不看他,只怕陛下又一次头铁,准备一口气搞定天下人,打好腹稿后,连忙开口“陛下,黔首依赖人力,一亩地需两人并耕,二牛便需三人,可黔首并非人人有牛,有的人家便要人代牛耕,如此家中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半大小子也得下地,小女郎也得做农活,更小的孩子,还能去山里摘野菜。陛下若让他们都去了学宫念书,谁替家中做活?”
淳于越道“徭徒在播种和管理禾苗的时节都能回家二十天帮忙,学子也可以在农忙时回家,一边种地,一边背书。”
王绾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下地试试呢?”
淳于越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我知道这事辛苦,但他们不念书去做官,以后一辈子就只能在地里。”
王绾提高声音“现在就是他们坚持不到做官的时候,马上要绝户了!”
淳于越声音更大“陛下既然决定了开学宫,收黔首,肯定已经准备消减赋税了,那就免了各家里去念学孩子的算赋和口赋……”
治粟内史拍案而起。
所有人看过去。
他又默默跪出来,“陛下,臣失礼了。”
始皇帝今天非常好说话“无妨,卿可是有何高见?”
治粟内史先向着始皇帝拱手作揖,谦虚“高见愧不敢当,只是事关臣的本职……”
他看向淳于越,神情蓦忽冷漠“淳于仆射,陛下出兵征百越,你不会不知道吧?”
淳于越当然知道,前年始皇帝就在调兵了,“调集二十万大军,动静如此大,吾自然知晓。”
“你还知道是要调二十万大军!”治粟内史差点又想拍桌子了——他是负责管钱的,“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你知道要花多少口粮吗?一人一月要食粟三石三斗三升,来,你算算,一年要多少!”
说到最后,治粟内史想要咆哮了。
淳于越“这……”
治粟内史红着眼睛看向始皇帝,哭诉“陛下,国库真的没钱了,臣想要钱——”
……其实还是有不少的,治粟内史只是能省则省而已。
始皇帝罕见的有些心虚。
他为什么知道国库还有钱呢,因为他算过了,那些钱在二十万大军拉起来后,正好还可以再拉三十万大军,接力打百越,这事他谁也没说,谁也不知道——哦不对,神女还有被神女告知的徐福知道。
总之,治粟内史肯定不能知道,不然恐怕要死给他看了——等到二十万大军出发后,如箭在弦,他再提出来拨三十万大军前去相助,到时候不行也得行。
始皇帝道“算赋和口赋不能少。”他似是不容置疑,“人也不能少,这学宫朕一定要办!”
左右丞相,御史大夫,治粟内史,乃至想要办学的淳于越,都连忙呼道“陛下三思啊!”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这会出事的!”
“它会引起民变啊!”
始皇帝面色不愉“怎么,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