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红的车一停,两辆警车便一前一后将奥迪夹在了中央。陆渐红心道,坏了,自己本来就没有开车的准备,所以根本没有带驾照。虽然在洪山这个地面上出不了大问题,但少不得又要欠洪如彬一个人情。人情这个东西,总是要还的,欠得太多,终究不好。
正这么想着,车玻璃被敲了敲,陆渐红头一抬,不由乐了,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郎小波。
沉着脸将玻璃降了下来,郎小波正要例行公事,让对方拿出驾照、行车照,看到的却是恶梦一般的陆渐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虽然陆渐红超速是事实,但事实这个玩意就是骗人的,你还不能当真。一想到自己得以重回交警队,那是牺牲了父亲的面子和不少的银子才换回来的,万一再得罪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煞星,到县委书记那里告上一状,恐怕就真的要下岗了。
正嘀咕着,陆渐红恶人先告状,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什么时候回交警队的?”
“没几天。”上次如果不是陆渐红放他一马,郎小波这个时候可能正在凛凛寒风中指挥交通呢,一听陆渐红这话,心下先慌了几分,心道,我还没开口呐,您可别找我麻烦啊,赶紧道,“那个,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耽误你忙了,你走吧。”
见自己的威吓起到了效果,陆渐红也是心头一宽,脸上却摆了副一本正经的神色,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道:“嗯,好好干,有前途,别丢你爸和你姐的脸。”
目送着奥迪车疾驶而去,郎小波这才松了口气,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后心已经全湿了。他身边的那个交警不认识陆渐红,很奇怪一向对待驾驶员如同见到专政敌人般如狼假虎的郎小波,居然如绵羊般温驯,不由说了一句:“不就是开个奥迪吗,有什么好吊的,怕他个毛!”
郎小波冷着脸回了一句:“车吊,人更吊。洪书记在他面前都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那交警傻了,那得是啥官啊?
车下了高速,驶入省道,速度便慢了下来,行至高河镇街道,恰逢赶集,人多得很,车子几乎开不动。
陆渐红索性将车停下,点上一根烟,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姑娘小媳妇都迫不及待,天还没完全变暖就生怕人看不到似的,脱下了厚实的冬装,换上了能勾勒出身材的春装,把自认为婀娜多姿的细腰肥tung展示了个痛快。陆渐红忽然很羡慕他们,做小生意的也罢,种田种地也罢,在工帮上班也罢,都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按部就班,日复一日。或许生活也会有一点争吵,也会有一点烦恼,但总是快乐的。
因为简单,所以幸福。或许会为今天多做了一笔生意而高兴,为今天加班多拿了一点工资而喜悦,为今天打牌打麻将赢了点钱而兴奋。为什么他们能生活得这么简单,而自己却不能呢?
陆渐红又点上一根烟,思索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人已散得可以容车通过。
几个城管队员走了过来,很和气地说:“这里不能停车,麻烦你开走。”
他们的眼睛很毒,能开得起上百万的车,非富即贵,不是他们所能吃罪得起的。用往常对付那些开着小面包、小奥拓的态度,搞不好就会惹来灭顶之灾。
陆渐红很欣赏这种态度,便笑了笑,扔了烟头,正要开走,却发现这些队员中有一张熟悉的脸孔,居然是他在高河企管站时老站长贺保华的儿子贺子健。他不是在农经站工作吗?怎么到城管队了?
“子健,上车!”怀着疑惑,陆渐红叫了一声,甩了甩头。
贺子健早就认出了陆渐红,但是见陆渐红如今的气派已非昔年的宣传委员所能比拟,更多了一份领导的官威,又开着上百万的豪车,所以并不敢冒然出声,一听陆渐红叫了自己的名字,赶紧在地上蹭了几下,确认皮鞋上没有泥巴,这才在众队员羡慕的目光中上了车。
陆渐红把车开到了不远处可以停车的信用社面前,抽出根软中华道:“来一根?”
贺子健以前是不抽烟的,现在却娴熟得很,熟练地接过来,为陆渐红点上了火,自己这才吞云吐雾起来。
“贺站长退休了吧?身体好吗?”陆渐红抽了口烟问道。
“退了,去年脑溢血,前几天才出院。”贺子健低声说着。
陆渐红不由沉默了一下。天有不测风云,这话一点都不假,想当年贺保华健壮如牛,一天两顿,每顿能喝一斤酒,谁又能想到现在会这样呢?
“你怎么到城管队了?不是一直在宣传上的吗?”
贺子健的手指抖了抖,像是被快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半晌才说:“爸一直跟吴书记的关系很好,后来吴书记调走后,新来的林书记就很排挤,先是拿掉了他的站长职务,后来就逼着爸退休了。至于我……”说到这里,贺子健苦笑了一下。
陆渐红知道他是受到了诛连。贺子健没有大错误,人事权也不在书记手中,但调整个工作,比如说抽调到城管壮大城管的管理力度,这就是一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