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有些凉,轻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夜色浓郁得有些化不开。
后宫没有秘密,晚膳前瑜景宫派人去了御前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后宫,不少人嘲笑容嫔异想天开,圣上在乾玉宫刚对容嫔发怒,晚上怎么可能是瑜景宫掌灯?
此时各宫都在等着御前的消息,直到圣驾进了瑜景宫,让一众人有些错愕。
老人隐隐猜到原因,可新妃却是感叹容嫔不愧是除了淑妃外最受宠的后妃。
瑜景宫灯火如明。
容嫔亲迎圣驾,她看着圣上一步步走近,却生不出往日的欣喜。
她屈膝行礼,圣上明明离她只剩两步之遥,可她似乎却看见圣上离她越来越远。
她精致的面庞依旧挂着明艳的笑。
即使时隔三年,她仍然记得圣上说过,他最爱她笑的模样。
封煜淡淡扫过容嫔:“起吧。”
他率先进了宫殿,容嫔被妙琴扶起来,她咬着唇,怔怔愣在原地,她看着圣上的背影一直往前走,直到进了殿内也不曾回头,她眼睛有些湿,却是踏不开一步。
她以圣上为夫,她爱他,所以才会生了嫉妒。
而如今,她却是要亲自送人到他床上。
即使她有所求,却依旧如剜心般疼痛。
杨德落后几步,他将容嫔的反应看在眼底,却生不出同情的心思。
这人要是蠢,不管怎么样,总会将自己走入绝境。
就像是容嫔,原本好好的一手牌,愣是打成这样,能怪谁?
内殿,封煜端坐在榻上片刻后,容嫔才慢慢进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眉梢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不耐烦。
容嫔眸子泛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派人去请他来的是她,又作甚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
容嫔原本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可封煜不配合,她自己一人唱独角戏,太过尴尬。
她冷了心,不再说什么。
她朝凝青看了一眼,凝青就了然地退了下去。
西厢房,阿妤换上了容嫔送来的衣裳和首饰,周琪站在她身边,无声地为她挽起发丝,玉簪斜斜插在发髻间,垂下一滴玉珠。
阿妤施了胭脂,两颊微红,似芙蓉映面,双唇微张,轻抿了下红脂,娇艳欲滴,在昏暖的灯光下,她美得有些让人移不开视线。
周琪垂下眸子,她觉得嗓子涩得说不出话来,堵得她眸子泛湿。
她不知道这条路走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这条路阿妤走得开不开心。
可她记得,那年李子哥说要让她们出宫时,阿妤眼底也曾闪过期待。
她忍着嗓子里的哽咽,低声说:“阿妤,你要开心。”
她怕自己声音再大些,就遮掩不住那哭腔。
可阿妤依旧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劲,阿妤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伸手拉住周琪的手,轻声细语地说:
“我是开心的。”
这里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地方,不知多少女子明知这里是深渊,依旧奋不顾身地想要进来。
在这里,她能够华衣着身,美食佳肴,奴仆伺候,她没什么不开心的。
周琪忍着眼底的酸涩,使劲点了点头。
阿妤的话,她一向是信的。
房门被敲响,凝青推开门进来:“阿妤你可准备好了?主子唤你过去。”
满室昏暗,唯独梳妆台前一抹灯光,也因此,坐在那里的女子好似夜中皎月。
凝青愣了下,半晌才回神,她低下头。
其实对于阿妤能入了圣上的眼,凝青并不觉得奇怪,这幅容貌,除非权势,谁护得住?
木秀于林而摧之。
说句难听的,长着这副模样,既是老天给的恩赐,也是老天给的惩罚。
端看她熬不熬得过去。
凝青敛下心思,她又提醒了一句:“若是准备好了,就随奴婢来吧。”
她态度端得极正,对阿妤没有恶意,也绝不亲近。
周琪倏然握紧了阿妤的手。
阿妤心下也是一跳。
她不着痕迹地深呼了一口气,轻拍了下周琪,站起身,无声地跟在凝青身后。
阿妤进入殿内时,抬头扫了一眼。
梨木圆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色,不过殿内的主子显然没有用膳的心思,因此一桌菜色丝毫没被动过,如今已经没了热气。
凝青领着她珠帘前等候。
阿妤掐紧了粉嫩的指尖儿,她压住微快的心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听见里面容嫔的声音,似有一丝疲倦:
“皇上,臣妾有些不适,容臣妾暂退一会儿。”
封煜头也没抬,随意应了声。
容嫔掐紧手心,即使话说出了口,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出去。
她有一瞬间想要后悔。
她才是圣上正经的妃嫔,凭什么给一个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