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恩的手指停滞着,复又收了回去。松开了放在谢宁颈后的手,往轮椅上靠了靠身子,不冷不淡地道:“好了。”
“嗯。”谢宁也轻轻应了一声,似是被他提醒了,这才想起瞧瞧铜镜里的自己。
她抬起眼时,却是一愣。
铜镜里,秋波盈盈的杏眼上描出了一对水湾眉,似蹙非蹙,浓淡合宜。
她不自觉弯了弯唇,凑近了些瞧着刚刚画好的眉。竟是比她画得还好,哪里像个男子的手能画出来的?
“将军,您怎么也会画眉?”她对着铜镜笑了笑,没忍住轻声询问。她还以为他这样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大男人,不会这种闺中的手艺。却不曾想,他画的还挺好看的。
周显恩一手撑着头,斜靠在轮椅上,随口道:“看得多,自然就会了。”
他爹以前就是这么给他娘画眉的。
谢宁弯了弯眉眼,也觉得十分好看。她平日里最麻烦就是画眉了,总觉得怎样都画不满意。这会儿梳妆起来便快得多了。
周显恩半阖着眼,瞧了瞧她低头贴花钿的模样,粉色百褶长裙铺在圈椅上。如云的长发已经挽起,斜插了一根白玉小簪。耳垂小巧,挂着两串圆润的珍珠耳环。
平日里清淡的打扮瞧着顺眼,今日仔细地上了妆,倒也还算可爱。
周显恩转过身,推着轮椅便去梳洗用膳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们便在晌午前出了门,去的是桃源溪,在城外,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到了桃源溪,谢宁挑开窗帘望了望,却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抱着风筝的公子、姑娘,来此泛舟游湖,吟诗作赋的也不少。
不远处是一座斜坡,地势高,风力足,放风筝的多半聚集在那里。再往后退便是成片成片的桃花林,风一吹,能将花瓣吹到溪畔。
一湾春水直汇入远远地两座青山之间,岸边夹着歪脖子桃树,湖面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的花瓣,如云浮动。
或卧或立了不少人,长袍纶巾,谈笑风生。整个桃源溪便热闹了起来。
谢宁瞧着这么多人,下意识地瞧了瞧周显恩,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安心了些,扶着他下马车了。
日头正盛,云裳在一旁撑着伞,秦风在身后抱着风筝。谢宁推着周显恩往前走,虽偶有些异样的目光瞥过来,大多却是善意或者单纯的好奇。
来这儿的几乎都是年轻的公子、姑娘,不乏许多文人雅客,都只顾着欣赏美景了。
谢宁也颇有些好奇地四处望了望,风中送着桃花的清香,她本意是想陪周显恩多出来散散心,这会儿连带着她都觉得有些愉悦了。
她略低着头,瞧着轮椅上的周显恩,问道:“将军,咱们是要先走走,还是直接去放风筝啊?”
“随你。”周显恩似乎兴致一般,目光随意地落在周遭。
谢宁想了想,便道:“那咱们先去放风筝吧,晚了可能就没有这么大的风了。”
周显恩点了点头,一旁的秦风便将风筝递给了她,她接过一只,笑道:“风筝买了两只,剩下这只,你们俩拿去玩吧。今日难得出来一趟,你们啊,就不用一直拘着了。”
秦风十五岁,云裳也和他年纪相仿。都是正爱玩的时候,正好今日出来游玩,也不必整日都跟在他们身后伺候。
“不了,夫人,您和将军玩便是了,小的在一旁侯着,这里……”秦风抱着风筝,话还没说完却被旁边的云裳拉住了袖子。
“夫人说让咱们不跟着,就不跟着。桃源溪就这么大块地方,随处都能看到,你非得凑这么近干嘛?”她一面说着,一面冲他使了使眼色。见他还是一脸茫然,有些焦急地皱了皱眉头。
她撇了撇嘴,这个木头脑袋,没看出来夫人是要和将军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么?
见秦风还不肯走,她一手叉腰,鼓着腮帮子道:”怎么,夫人你也不听么?”
“不是的,我只是……”秦风颇有些为难,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轮椅上的周显恩,却见他抬了抬手,秦风也便听话地点头应了。
“若有事,夫人记得随时叫我们。”秦风行了礼,似乎有些不放心,可转念一想,他家爷就在旁边,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旁的云裳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后走:“走啦走啦。”
他俩走了,谢宁眯眼瞧了瞧天色,碧空如洗,微风吹得她鬓角地碎发都有些凌乱了。
“将军,要不您来试试。”她抱着风筝,弯下腰,将手里的线轴送到了他面前。
周显恩仰了仰侧脸,瞧着四周放风筝的几乎全是小孩,别过眼:“你自己玩吧。”
谢宁多半也猜到了他是这样,也就不多言了,直接拆开风筝线,一点一点地往上放着,周显恩就坐在一旁,一手撑着下巴,瞧着她放风筝的模样。
涂着彩绘的风筝很快就被送上了半空,被风扯着,尾端的长羽猎猎作响。
“将军,您看,飞起来了!”谢宁有些开心地指着天上的风筝,眼里亮闪闪的,垫了垫脚尖,慢慢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