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回了公司的谭稷明,当他高挽裤腿,两脚带泥的出现在金碧辉煌的电梯并且踏过廊道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所有人对他的瞩目在那一瞬间达到了最高点。
他很无奈,搁山窝窝里bbq之类的活动算是他最接近大自然的时候,就那也十指不沾阳春水,顶多象征性的往那竹签上串串土豆片什么的,这人春夏秋冬都体面得跟一画像似的,几时踩过泥地,还带一羊粪的泥地。
那秘书见他那样子,吓了一跳:“谭总您、您这是怎么了……”
他也受不了自己,蹬掉鞋光脚踩在地上,再把鞋丢进垃圾桶。
“你去附近替我买双新鞋。”又指了指垃圾桶,“顺便把这也扔了。”
说完便撸起袖子拨打项目经理的内线,马不停蹄接着忙工作。
再说独自回到酒店的项林珠。
她激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洗完澡吹干头发,她把带来的行李全部摊开搁床上,几经对比后挑了件儿红色针织连衣裙,那长裙圆领掐腰伞状摆,勾勒她丰胸窄腰好身段。
她还对镜梳妆,细致描眉画眼,末了又试穿两双鞋,比较来比较去,选中细跟较高的那一双。那之后仍然不能平静,就那么收拾妥帖的跟窗前小沙发坐着,既期待着谭稷明的到来,又有些紧张他的到来。
她觉得自己跟那儿坐了很久,一看时间才过去五分钟,于是开了电视打发时间,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就这还是忍不住,每隔一会儿都要看一下时间。
后来不到八点,约莫七点半的光景,床头的座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一听,原是前台的服务员通知她楼下有人找。
她挂了电话,出门前还特地照了照镜子,雀跃着走下楼时便瞧见谭稷明跟大堂那儿等着。
“我时间不多,车里说。”
他虽上下打量她的装扮,口气却仍然冷淡。
项林珠有种不详的预感,却也跟着他去了车里。
晕黄的氛围灯下,谭稷明转头仔细瞧了瞧她。她的连衣裙色泽鲜艳,倒不似往常爱穿的风格,却也衬托气质格外沉静,颈上的小吊坠在灯下绽放清淡光彩。
她眉梢整齐,眼尾蘸着薄薄珠光色,脸蛋透出健康粉,朱唇抹着提色唇膏。
“你变化不小。”
谭稷明说。
她应着:“你也有变化,时间在变,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
他没接话,伸长胳膊从仪表台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西装下的衬衣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上午从她身体流出的血。
“我签过字了,资金过几天就能到账。回去吧,这里的天气你适应不了。”
她看着那份文件,抬头写着“破译对虾白斑杆状病毒基因组密码项目策划书”。
她没有伸手接,心中翻腾着无形气体,呼吸时喉头有些发疼。
“住得时间长了总能适应。”她压制住颤抖的声音道,“就像我从前觉得自己不适应你,后来发现其实挺适应的。”
他却说:“你费这么大劲,每天跟公司楼下堵我,堵不住又跟去怀柔,不就为的这项目么。”
她又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有没有这个项目我都会来。”
谭稷明后仰着脖颈靠着座椅,看着前方来往的车辆。
“太迟了。”
狭小的车厢内十分安静,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半晌都未消散。
“只要你肯给机会,一点都不迟,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会好好珍惜你。”
“我快结婚了。”
他说,口气淡然而确定。
项林珠震住,睁大清亮的瞳孔盯着他。
她脑海思绪翻滚,抑制住激动的情绪说:“你骗我。张祈雨都和我说了,你和那个女孩儿只是互相了解的关系,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目前的确还不是男女朋友,可我愿意和她继续发展。这几年认识不少姑娘,就她跟我最合得来,我早就打算多相处一段儿就向她求婚。”
他认真的说,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项林珠起伏着心中的酸涩,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你是故意气我吗?”
他转头也看着她:“何必拿这种事气你,我把话都说明白,省的你在我这儿白费时间。”说着,再次递给她那份文件,“这算是送你的礼物,你能跑这一趟为过去的事情道歉,我也就释怀了。以后我们各自安好,谁也不欠谁。”
她看着他鼻梁立挺,薄唇微闭,整齐的头发纹丝不乱,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曾经如火般炙烤着她,他的脸、他的发、他的声音他的吻,三年来她一刻也不曾忘记,可如今他却告诉她他要结婚了。
最残忍的并非他已经结婚,而是分明有重归于好的机会,他却关上那道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门,宁愿把他的爱情、他的婚姻交给一个合得来的人。
她睁着一双杏眼死死盯着他,似要将他看出一个窟窿。
她双手握成拳,指甲顶着掌心,戳出钻心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