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场近月的朝堂大纷争,大争论后,大明朝廷终于宣布改弦易辙,重开海禁。
可即便天子已明诏天下,想要真正彻底地推行这一政策却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自宣德年最后派船队出海之后,朝廷就再没有正式有过出海的举动,民间更是早已习惯了与大海隔绝的生活,想打破这一惯性绝非一道圣旨便能轻易做到的。
尤其是那些地方上守旧顽固的士绅阶层,对此更是相当抵触,在诏令颁发之后,已经有不少地方衙门收到了那些地位不低的士绅人等的反对声,甚至连许多官员对此都是抱有成见的,借此更是接连上疏加以劝阻。
在此等情况下,朝中高官自然成为了这些反对群体攻讦的目标,无论是内阁辅臣,还是六部尚书,有一个算一个,都遭到了不小的非议,说他们利欲熏心,实在有负皇恩。
当然,压力最大的,还是当今天子朱祁钰,因为他不但每日里都会看到来自民间的反对奏报,而且还得面对朝中那些依然不怎么服气的官员的旁敲侧击,这让年轻的皇帝实在有些压力山大,都感到快支撑不住了。
无奈之下,朱祁钰只好再度把陆缜召进宫来商议对策。
听了皇帝的诉苦之后,陆缜也是一阵无奈。明明自己的提议完全是利国利民的,可偏偏就是有那么多人不领情,而且还做出了激烈反对。要是只有那些因为开海会损害其利益的人跳出来反对也就罢了,可事实上在反对者中,占大多数的还是那些因循守旧之人。他只能叹一句无知者的可怕,以及历史惯性的强大了。
看着陆缜只在那儿叹息不已,皇帝是真忍不住了:“陆卿,事到如今开海之事可关系到朕这个天子在官民心中的威信了,你可得把事情办好哪,万不能掉了链子。”
“臣明白。”陆缜这才回过神来,点头答应道:“陛下放心,其实对此臣也已考虑过了。如今天下之所以会有这许多人反对开海,只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这事儿,又不知道这能给我大明带来多大的好处而已。只要做出些成绩来,让他们从中获得好处,这些反对者便会立刻变作支持开海之人!”
“这却谈何容易哪……”天子苦笑一声:“如今各地都是反对之声,想要推行这一法令必然阻碍重重,怎么可能在短期内有所成效呢?”
陆缜听了这话,眉头便是一皱。他感觉得出来,其实天子已经有些疲惫和厌倦眼下纷争不断的情况了。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本以为轻易可推行的事情一说出来就被满朝臣子所阻挠,随后好不容易压服了这些臣子,可下头又反对连连,自然让他生出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来。
“陛下还请宽心,其实此事臣也想过。在开海一事上,确实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国朝禁海已有百年,骤然全线开海,势必会让人感到难以适从。所以,以臣浅见,该当徐徐图之,先以一省为示范,只要在那里开海有了成效,并因此给朝廷带来了足够的利润,则其他省份官员为了政绩自然会争相效仿,就是现在那些反对连连的百姓在知道开海的好处之后,也会改变主意。”陆缜只好耐着性子,温言劝说道。
朱祁钰听了这一提议,又一番思忖之后,也忍不住点起头来:“这倒是个持重之言。却不知陆卿以为该选在哪里开这海禁为好呢?”
“当然是东南三省了,尤其是江苏最为合适。”陆缜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么个答案。这倒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苏州人的关系,而是因为历史已给他指明了道路。
话说辫子朝的末期,被外国侵略者拿坚船利炮敲开国门之时,沿海诸省被开设了好多的通商口岸。而这其中,位于江苏的上海——现在还叫华亭——却是发展得最好的。虽然陆缜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什么道理,但他相信只要循着历史的足迹去做,成功的希望自然是最大的。
皇帝只略作思考,却又已摇头了:“这怕是不成哪。”
“却是为何?”陆缜颇为奇怪地问道。
“想要推行开海一事,光是朝廷的法令和朕下达的旨意是完全不够的,还是得靠官员尽心去推行。你觉着这满朝文武中,谁能担此重任?”皇帝没有急着给出理由,反倒问了这么一句。
陆缜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被问到,不觉一愕。皇帝也不再兜圈子了,当即自问自答地说道:“要想担当此任,改员必须满足这么几点,其一身份足够,至少可以压服地方官员和士绅,第二要有足够的手段,第三必须要对开海之事有所了解,能顺利推行此政。最后一点却是最关键的,那就是必须全心推此新政,不会因为遇到阻挠疑难就退缩了。陆卿,在朕看来能满足以上四点者,满朝官员中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了。”
“这……”陆缜不禁苦笑起来,皇帝说的倒也在理,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朱祁钰会说江苏不合适了作为试点了。因为国朝自有规矩,必须异地为官。自己本身就是江苏人,自然是不可能再去那儿当官了——以他现在兵部侍郎的身份,派去地方当钦差自然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巡抚!
这可是远比布政使按察使还要大得多的地方高官了,连一个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