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夏收之前,登州城中就隐藏着极为危险的力量,现在已经到了各方势力都难以隐忍的地步了。
在胡府之中,就是聚集了大量的各大阶层的代表人物。
参将便是有水师营的李庆丰参将,新任城守营参将王德榜等参将。此外尚有十余游击,皆戎装束甲,杀气腾腾环列左右。
他们是真正的登州本土武装力量的代表人物,总兵官换人不打紧,但他们才是铁打的营盘。
“登州,黄县,宁福,威海……连荣成都有人家的屯田田庄了。”
“加入田庄算是张守仁的佃户,不需要纳黄榜交赋税,那些流民也罢了,咱们不必理会,但咱们各家的佃农一个个都跑的干净,这样下去,大伙儿只能饿死了。”
荣成守备陈延寿阴沉着脸,说道:“这两个月来,我那里的佃户走了不少,军户更是逃的干干净净。眼见田地荒芜下去了。”
威海守备摇头叹息,脸色更加难看:“威海卫离登州近,已经有十几处庄子,人家还要再兴建三十几处屯庄,到时候,我们一个佃户和军户也不要想剩下。”
张守仁的屯田计划已经越做越大,以前是为了增产,比如去年的二十万亩屯田,是把民户的散田买下来,或是把军户的田地集中一处,把将领的世袭田全部并购下来。
浮山那边盐利大,将领兼并少,屯田很顺当,但到了别处,特别是登州这样的地方,人口少,被孔有德一伙祸害过,精干健壮的佃农原本就很少,浮山屯田就是挑选最合适的地点,兴修水利,建庄园,防御,然后医疗和教育跟上,对少量的自耕农和佃农的吸引力都十分巨大,更别提那些穷困不堪的军户了。
在优先安插流民的前提下,屯田也开始吸纳登州本地的农民,各式各样均有,一个田庄建起来,土地是五六千亩,丁户一千,口四千到六千之间,配给农具耕牛,教谕医官紧随跟上,浮山医学院和各大学堂的师资力量积累了两年多,派往各地充任教官十分合适,学以致用,最妥当不过。
这种田庄的竟争力不是那些士绅能比的,世袭卫所的军官们更看不住自己家的军户,旬月之间,登州各地的军户携老扶幼投奔浮山田庄,不少世袭卫所,为之一空。
卫所和营伍军官,来钱的出处不过就是几条。
一,冒领军饷,吃空额。
现在这条路已经走不通,登州营距离彻底裁撤一空也没有几天功夫了。
其二,占役。
用军士给自己家种地,建造宅院,运输货物,看家守舍,都叫军士来做。原本这一块收益也不小,但现在登州裁撤一空,各家都已经快没有人了。
占役不成,“买闲钱”当然也拿不到。
原本饷发的足时,士兵要想留着自己的名额不被开革,但又不想上战场和受训练之苦,就得给将领贿赂,号称“买闲”,交了这笔银子,士兵就能自己做一些营生买卖,还能领一笔饷银,最合算不过了。
现在,买闲钱自然也没有了。
其三,侵占军屯,役使军户为佃。
这是最来钱的地方,辽镇大军头,侵占军饷之余,便是以此法致富。吴家有几十万亩土地由几万家军户耕种,每年的收成着实不少,收上来的粮食再高价由军饷买去当军粮,赚上一笔,自己再贪污自己卖给国家的军粮,再赚一笔。
在登州,眼看这样的事也要成昨日黄花。
“他叫我们活不成,我们便叫他也难受,难受。”守备陈延寿面色阴沉,咬牙切齿。
李庆丰阴侧侧的道:“先得找到真正的靠山,张守仁现在的搞法,就是欺我登州无人。”
此语说的众人十分心折,脸上神色都十分沉痛。
各地军镇,各有强弱,但山东的军镇势力肯定是北方各镇中最弱的一个。论兵马甚至还不如勋阳,也不如河南,论要紧远不及宣大和蓟辽,论朝中的势力经营,远不及关宁。
正因如此,军镇和卫所势力都弱,加上登州被乱兵祸害一回,各地的士绅和将领实力削弱,现在更难和张守仁抗衡。
“去见见尤帅看看,张某人掘我们的根,他总不能视而不见。朝廷的根本还不是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说这话的人,倒是真的说在根子上了。
张守仁的变革,不是积聚自己的财富,也不是某一方面的转变,而是在掘根。
掘的是整个登莱一带原本的老根,把旧有的财富分配体系全盘打乱重组了。他的种种经营和努力,在制度上尚且没有明确的变化,也无意抛开时代来变化,但毫无疑问,现在种种的变化,都是切合民生来进行。
财富就是一块蛋糕,有人分的多,有人便分的少。以前是豪门士绅和武将们分的多,百姓自然分的少,现在张守仁主持重分,这些将门世家和本地的士绅们,自是有被掘根之感。
……
……
“尤帅,你老虽不是山东将门,但也不能看着俺们死啊。”
“俺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