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恶形恶状,显是气极了的模样,到这时,张守仁才踱上前两步,笑着对张若麒道:“原来这位大人是兵部的职方司郎中啊,适才我以为是兵部尚书大人来了呢。但转念一想,大人的模样又是对不起,这才迟疑了,实在是抱歉之至啊。”
这话说的皮里阳秋,张若麒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看着张守仁,怒道:“京城之中,难道将军还怀疑有人冒充官员吗?”
“既然不是冒充,那大人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呢?”
“张将军是何意?”
“你是五品,我是一品,但张大人你在马上大呼小叫,叫我拜见,这实在不成体统,也有违大明律吧?太祖高皇帝可以有过规矩,五品见一品,引避,让道,下拜,那可是一样也不能少的。”
“我是文官五品!”
“太祖皇帝立规矩时,有说过是文五品比武职一品更高吗?”
“向来规矩就是如此,文官比武职官要高……”
“大诰里有没有说?”
两边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之下,明显是张若麒有点吃亏了。怎么吵,都是有点色厉内荏的模样出来了。
他的规矩,不过是潜规则,是约定俗成的文贵武贱的规矩。但这规矩是文官势力大张之后的事了,最早也就是宪宗成化年间过后,到孝宗年间才达到一个高峰,分水岭则是土木堡之役,土木一役,大明损失了五十万京营兵,其中有大量的有侯爵和伯爵身份的功臣宿将,包括英国公张辅在内的大量勋臣,这些勋臣,也同时有武将的身份,他们一死,武人集团就是一蹶不振,从此被文官压的不能抬头了。
在明太祖,成祖年间,文武并重,甚至是武职官比文职官混的好的多,太祖是开国皇帝,成祖是马上皇帝,知道要两个轮子走路,偏重一方都不成,所以武官俸禄高,地位也不低,足以和文臣对抗。
到了土木一役之后,文官势力水涨船高,以王骥为例,他是二品尚书,到前线督师时,居然悍然斩了同样是二品的都指挥使,前线大军,也不以为怪,完全俯首听令,这就说明,文臣通过大义和掌控后勤执行军法等诸多手段,是把武夫给压了下去。
到嘉靖万历年间,文官掌权超过百年,武夫都成了目不识丁只会抡大刀片子的二楞子,如果不是崇祯年间到处用兵,文官视武官为奴仆的格局,还真的不可能有一丁点的松动。
张若麒抓的就是这么一点陋规,张守仁却是拿明太祖的诏书说事,一边是规矩,一边是祖制,而且比起嗓门来,张守仁这边有好几千人,张若麒却是势单力孤,明显就是落了下风。
一边看着的刘参将等人,都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张将军,太过生猛了一些吧?
刚到北京城门口,就是和职方司的大爷当街吵了起来,这是威风杀气啊,还是二楞子啊?毕竟职方司可是抓着印把子,兵部之下所有将领的升迁考选,这一次祝捷的种种细节,可都是在人家职方司张大人手里抓着呢,这会子闹起来,还有浮山营好果子吃不成?
果然,张若麒和张守仁说了一阵车轱辘话,也是突然醒悟过来。
围观的人不少了,自己的身份和一个武夫这么吵,实在不成体统。当下冷笑一声,就是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也不宣布是不是进内城,或是在何处军营安置,然后何时等候召见,在何处召见,浮山诸将的封赏,浮山营何时参与祝捷,还有带来的首级,俘虏如何安插,这一大摊子事,张若麒都是丢下不管了。
“得,得,得!”
待张若麒走后,刘参将也是冒了出来,对着张守仁摊手道:“老兄何必如此?凭白得罪这样的贵人,将来实在是大有干碍啊。”
“贵人,他也配?”
张守仁微笑不答,孙良栋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骂道:“小人得志罢了,看他猖狂几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