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昭阳殿的路上,秦楼安一直在想东景派遣使者入西风之事。
按雪子耽所说,东景此次派人前来旨在两国交好共贺上元,可她却觉此中有猫腻。
最令她感到不解之处,乃是此次东景遣派来西风的使臣名单里,定西大将军张世忠的名字,竟然赫然醒目地写在其中。
自从接下了月玦的九龙攒珠玉印,答应代替他赴五年之约与张世忠比斗推演,她便一直在打探了解东景的这位定西大将军。
在此人履历之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是八年前西风与东景在幽州境内的一战,便是那场司马赋及年少成名之战。
那时张世忠尚非定西军的大将军,只是主帅帐下的一名副将。当年定西军被司马赋及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短短数月之内,被接连攻破一十六城,一时之间定西军内士气萎靡,不战自溃。
就当这时,而立有余之岁的张世忠怒斩昏聩主帅,擅自执掌帅印,重整定西军。
虽然未曾夺回已归西风的十六座城池,然司马赋及手下的骋平军与定危军亦不再像先前那般所向披靡,双方陷入胶着之态。
只因当年幽州之战是西风东景为争其北部胡羌一族,能掠得幽州十六城已是额外之获,加之当时骋平定危二军乃远征之师,粮草供应远不及在自家境内的东景军队,故而司马赋及手持两国议和书班师回朝,自此胡羌部连同幽州十六城皆归西风。
此战乃司马赋及成名之战,同样亦是真正使张世忠扬名立万之战,也正因此,张世忠才被封为定西大将军,统率定西军驻守幽州。
一个副将胆敢擅自斩杀一军主帅,张世忠的胆量与当机立断的决绝已远非寻常之人可比,当时溃如散沙的定西军尚能被他凝聚重整,除了他在军中威望奇高另众军敬服,再者便是他自己刚硬严整的治军手腕,与卓越不凡的将帅之能。
如果先前不曾知道他早已归服月玦,她一定会觉得此人乃是天纵奇才,毕竟他有在节节败退士气低迷之时尚能与司马赋及打成胶着之态的战绩。
可当她知道此人因十次推演皆败给月玦,进而心悦诚服听命于他之后,她却想到了另外一个虚无缥缈,却又不无可能的可能。
月玦自己与她说,张世忠此人恃才放傲,甚少服人。既然如此,这般狂傲的一个人,怎会因区区十局战术推演便肯听命于他?
无论月玦五年前在比斗中呈现给张世忠的阵法战术有多高深精妙,可那毕竟只是推演,亦可称之为纸上谈兵。
这让张世忠一个真正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如何心服?何况五年前,月玦还是个...小屁孩?
她现在并非怀疑张世忠不是真正臣服归顺于月玦,而是怀疑他忠于他的原因并非是输给他十场推演,时间亦并非五年前,而是八年之前,甚至还要早。
她怀疑当年张世忠怒斩主帅是因月玦授意,幽州一战力挽狂澜者,亦是销声匿迹的月玦。
纵是胆子再大,然在军令如山,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军营之中,副将又怎敢擅自斩杀一军主帅?
她亦并非怀疑张世忠的治军之才,只是当年定西军在那般溃散的情况下,若无绝对凝聚号召之力者,散沙之兵又怎能重整旗鼓?更惶提抵抗的住司马赋及手下乘胜追击的骋平定危二军。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说虚无缥缈,是因八年前月玦从云端跌落不过两年,且他身中恨无绝身体虚弱,应在修养,不至于千里奔波前往幽州。
而说极有可能,是因他不是别人,是月玦。
可不管月玦有没有参与八年前幽州一战,张世忠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一个人,他与西风有直接流血丧命的争战之仇,东景派这么一个人来西风,说两国交好,共庆上元?
未免有些...可笑。
且还有一点她不明白,就算如今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先前恩怨皆抛弃不提,张世忠身在幽州毗邻西风,作为使者前来亦勉强合理,那他...到底是景宣帝月扶沧派来的?还是被月玦一封信召来的?
如果是被月玦召来,那国书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这也是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张世忠此次前来西风的目的到底是甚?
是不是如她想的那般,他是以出使为名,实际上却是带着兵马前来相助?
“暻姳姐姐这是怎么了,紧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可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
前路突然被人拦住,秦楼安从沉思中走出来,正见秦婧雪与秦瑾烟二人笑靥嫣然地看着她。
突然被人打断思绪,她虽有些不悦,却未曾表现出来。
现在她确实非常想找一个人,将自己脑中所有的疑问倾诉出去,可面前这二人,她好像说了也是白说。
“是两位妹妹啊,我亦未想什么,只是先前父皇下旨要从宗室中挑一女子嫁于代朝祁为妻,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是谁...”那么可悲。
闻言,身前二人对视一眼收敛了笑容,未几秦婧雪狐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