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格格笑道:“好孩子,娘当了几十年的龙神,早已厌倦啦,天天盼着能有一日了无牵挂,漂游四海。有你这么个乖儿子接位,龙族兴旺,指日可待,娘也放心了。”
顿了顿,笑靥微敛,正容道:“古人常说‘登山志在天,绝顶不胜寒’。天下帝王在登位之前,大多雄心壮志,关怀社稷百姓,但是一旦权柄在手,昔日的抱负雄图往往成了保全王位的狭隘私心。娘知道你宅心仁厚,正直善良,绝非奸恶自私之辈,只盼你能一直记住当日和娘处见之时,在龙宫说的那一番话,记住当年神帝临终所托,保持赤子之心,中兴龙族,造福天下。”
龙神与拓拔野虽非血亲,然而情同母子,彼此之间极是亲昵,说起话来也常常毫无顾忌,听在旁人耳中,甚至有打情骂俏之嫌。但却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凝肃,语重心长。
拓拔野心中大凛,肃然道:“娘请放心,儿臣绝不辜负所托,誓将竭心尽志,率领龙族打败水妖,还天下太平,还东海安宁……”
话音未落,只听烛龙纵声怒笑道:“僵死之虫,犹言春风!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黑云崩散,腥风怒啸,老妖不知何时已悄然追至,那巨大的人脸突然从左上方电冲而出,獠牙森森,长信跳跃,又是一大团烈火喷涌而出。
蚩尤大喝着挥舞苗刀,碧光汹汹,登时将炎风火浪震得冲天倒涌。众太阳乌欢声怪鸣,扭头扑翅,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紫红色的漫天火焰,盘旋俯冲,继续朝下方急速飞去。
拓拔野凝神于珠,急念法诀。通体青透,脏腑俱现,龙珠在丹田内越转越快,翠绿真气在周身经脉滚滚浮动,过不多时,“呼”地一声,头顶冲起万道碧光,宛如无数青龙咆哮冲天。
拓拔野耳中隆隆作响,隐约听见雷鸣般的龙啸声,丹田内的热气越来越盛,仿佛有一条蛟龙藏身体内,直欲破体冲出……“哧哧”激响,衣裳迸裂,皮肤碧光晃动,陡然幻化为万千龙鳞,头顶微微一痛,竟长出两只粗硬锐利的龙角来!
蚩尤又是惊喜又是骇异,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拓拔野周身急剧裂变,片刻之间便由八尺男儿变成了一条长达百丈的巨型青龙!陡然冲天飞舞,咆哮腾卷,青光四射。
龙神格格大笑,残余的些许担忧早已被喜悦、骄傲所替代,高声叫道:“乖儿子,快快攻他七寸,宰了烛老妖,拿他的蛇胆给你娘下酒!”
拓拔野哈哈大笑,甫一出口,却化成了激越龙啸,龙身飞腾,张牙舞爪,朝着横亘于头顶的巨蛇全速猛扑。
烛龙咆哮俯冲而下,巨尾怒扫,拓拔野灵活地腾身避让,旋身转向,仍然直冲其七寸。彼此身形相差甚巨,远远望去,倒象是一条蚯蚓与赤练蛇在缠斗一般,惊险万状。
光浪激爆,云崩雾散,一龙一蛇当下在空中游走激斗起来。闪电亮起时,或见龙头,或见蛇尾,震吼撞击之声回荡千里,就连雷声也被彻底盖过。
远处汤谷岛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尽皆仰首东眺;岛湾中残舟沉浮,浮板跌宕,群雄浸身于冰冷的海水里,亦都屏息凝神,观望这壮丽而罕见的奇景,浑然忘了继续战斗。
人头巨蛇虽已受了重伤,腾挪回旋不太灵便,但每一击都雷霆万钧,势若山崩。虽身在百丈高空,气浪所激,下方海面仍是惊涛炸涌,大浪奔腾,波荡出数十里远。
青龙夭矫飞舞,每每从巨蛇的长尾下穿过,轰然撞击在其七寸之上,立时打得它蜷身痛吼;偶尔失手,被其巨尾扫中,登时青光爆散,飞跌出数百丈外。每一回合的交锋,都引起远处如潮的惊呼呐喊。
蚩尤骑鸟观战,心焦如焚,好几次想要拔刀助阵,都被晏紫苏紧紧拽住。
龙神瞟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科汗淮,心中大痛,格格一笑,道:“乔小子,你觉得自己比之断浪刀如何?除非你能再变作一条青龙,否则这般前去,只是白白送死,徒然让你的媳妇儿伤心。”
蚩尤虽知她们所言有理,但眼见着至亲如手足的好友,孤身独战夙敌,险象环生,自己实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袖手旁观。心中气怒焦急,手上青筋直爆。目光扫处,远远地瞧见那高耸入云的扶桑巨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当日羽青帝所说的那一番话来,又惊又喜,失声道:“是了!巨鳞龙!”
龙神微微一怔,不知他何以会突然提起六百年前的那条天下第一大的凶龙,蚩尤无暇解释,叫道:“小苏儿,你好好照顾龙神与科大侠,我去去就来!”不等二人相问,早已驾鸟急冲,闪电似的朝汤谷飞去。
“轰!轰!”接连两声巨响,青龙重重地撞入那人头巨蛇的七寸,龙角紧紧地抵住它的椎骨缝隙,将它顶得痛极狂吼,弓身飞甩。
龙神大喜,笑道:“是了!就是这样!紧紧地抵着,千万别松开,小心被它反身缠住……”
话音未落,烛龙咆哮翻腾,反身飞旋急转,故技重施,将青龙团团困在中央。
龙神、晏紫苏花容齐变,连呼小心。远处的朝阳谷水师则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