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这位游击将军神态自若,倒是浮山军人都感觉十分震惊和难过,但一时半会的,也是没有什么话可答。
在大家翻身上马的时候,丁宏广轻声道:“看这张将军脸上瘦骨棱棱,为国效力的军人竟是如此遭遇。”
姜敏也十分感慨,接口道:“这样的事,在大明由来也非一日。文官太监都视武将为奴,寻常小兵,连奴才也不如,宣大军敢死悍勇又如何?皇上在深宫中又不知道,只被这些下头的人哄骗罢了。”
这话是大逆不道,要是以前,大家一定不爱听。
老百姓是一直把大明天子当成真龙天子来看,大臣可能有错,太监没有好人,但圣天子抚育万民,那是绝对不会有错,就算是一时不对,也是被那些该死的奸臣和太监给蒙蔽了。
但在浮山军中,张守仁是有意无意的施加影响,分析时政,把崇祯的一些明显的错误有意无意的讲解给大家听。
结果到现在这个时候,不论别人如何,反正浮山营上下是对皇帝敬意有限了。
由张岩带队,大家很容易的就进了军营,等到了卢象升的大帐之外,才看到一些仪仗摆在外头,但秋雨不停,那些仪仗旗帜和刀枪一类的摆设都被淋湿透了,现在是看不出一点威风劲道来了。
在帐外,也有一些亲兵模样的士兵,披着油衣,戴着斗笠在警备,看到是张岩带人来,一个小校迎上来,把张岩和客人带到主帐旁边的偏帐里头等候。
“制台大人,前去催粮的杨督司回来了。”
“哦,快传他进来!”
在主帐中,卢象升正和一些幕僚在商讨军务,两个总兵官和一些副将都在他的案下左右对座,等候下一步的军务安排的指令。
军中已经缺粮数日,卢象升派出一些将军和幕僚四处催运粮饷,但他心中清楚,未必能有什么大的收获,但他盼望只要能弄回几十石粮来,加上野菜什么的能叫军中暂脱危机,就算是十分幸运了。
听到运粮督司回来,卢象升也顾不得先见别人,直接就命传见。
姜敏等人落座后,张岩也是等不及,赶紧跑到主帐那边去听消息……粮食,已经成为宣大军的命脉所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末将叩见制台大人。”
靴声囊囊响起,大约是那个杨督司回来,进帐之后,先就跪下叩头。
“起来,起来。”
卢象升声音清朗,虽然是南人口音,但听着十分清爽舒服。他听起来声音很急,对着那个杨督司直接道:“征调到粮食没有?”
“回制台……”
“唉,只管说吧,不要犹豫。”
“人家连城门也没有开。末将到那边,把制台大人的手令给那知县看,结果那个知县虽然承认公文无误,但只管叫苦,也不肯开城门,只说城中也没有粮食,末将好说歹说,说是我军中已经断绝两日,再无粮食,军中必定生变。结果那知县只推说无粮,说什么也无用,末将再三求恳,连嗓子都说哑了,但就是没有用……末将惭愧!”
这个杨督司说到最后,嗓音颤抖,带着哭腔,显然是对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感觉惭愧。
“这不怪你。”
卢象升沉声道:“本官向保定巡抚请粮,结果也就是得了两千两银子,你一个督司,人家肯同你说话,已经算是不坏了。”
“是,末将告退。”
卢象升身为一军主帅,按说不该这么公然抱怨,但他的军队从通州一路南下,和鞑子游骑打过好多次,诸路明军,也就是他和清军咬的最近最紧。
结果高起潜同他为难,对他的军粮一直不肯供给,地方官员也是见风使舵,眼见卢象升大逆帝意,得罪人太多,于是也都不敢供给他军粮,上到总督巡抚,下到州县官员,一遇宣大军调粮,总之就是不给。
有敷衍面子的,还给一两千银子,用做军需所用,但现在战乱的时候,百姓都在逃亡,商人更不知去向,有银子又找谁去买粮?
无奈之下,卢象升也只能放松军纪,有时候任由军士去抢粮,抢粮的时候也难免有杀伤淫掠之事,结果消息传开,百姓更加不敢接近官兵,一遇官兵前来,就举镇成村的逃走,结果军需更加供给不上,已经成为恶性循环。
到这里,军粮消耗干净,士兵已经开始饿肚子,结果四处调粮的文武官员仍然是到处碰壁,没有一个成功调来粮食。
这种境况下,卢象升没有骂娘,已经是因为他是文官出身,涵养气度不是寻常人能比了。
卢象升不骂娘,倒不代表那些武将不骂。
杨国柱和虎大威已经是总兵官,杨国柱还是加号将军的总镇总兵,资格够了,当下自是破口大骂,把四周的州县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骂阁老尚书和太监是不行,骂骂州府县官,倒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现在全军断粮,已经吃了几天的野菜和杂粮粥,再耽搁下去,连杂粮野菜粥都吃不上。战马都已经瘦骨棱棱,再这么下去就没有办法驼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