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栋说到此,点了点头,正色道:“大人此语,我开初还不以为然,心想到底是大舅哥占便宜,在北京吃香的喝辣的,给大佬倌们送送银子,这是什么差事?俺孙某人去做,能比大舅哥做的差了?现在才知道,这算计,这辛苦,俺可做不来……大人说,放心吧,你的劳绩,不在孙良栋之下,这话俺原本不想说的,现在也一并告诉你吧……”
孙良栋这厮絮絮叨叨的说下来,对林文远的肯定和敬服也是十分明显了,林文远只觉得眼中十分酸涩,他和张守仁的关系已经是郎舅至亲,按说不该争功大小,反正按大明惯例,张守仁真的成了达官显贵,他林家一门也是富贵终身了,但大丈夫心中,难道就是那么一点富贵的想头?
自从跟着张守仁,虽然不是书生投笔从戎,此前也就是一个小货郎,但谁云货郎就不能心怀家国,心怀报国之念的?
他在孙良栋胸前重重一捶,笑骂:“滚你的吧,说这些恶心人的话来听。”
“好,俺走了!”
孙良栋倒是真的说走便走,男儿汉原本也不必拘泥什么,当下拱一拱手,黑暗中两个浮山一起来的随从也跟了出来,三人一起跨马而行,没过一会儿,就是走的远了。
“珍重吧!”
林文远站在原地,不显山露水的深揖了下去……战场上的事,就是他们跟着大人在闯在拼在搏杀,而战场之外,自己能做的事情,还真的是很多呢……
……
……
孙良栋第二天便是往济南赶回,这阵子清军已经在保定一带集结,道路十分难行,他绕道间关,昼伏夜出,回程的路比去时要辛苦的多,一直到正月二十四这天,终于又是返回到济南城中。
入城是一大早晨,天光刚亮,城市中的钟鼓楼上敲着鼓声,街市中有行走的僧人们敲着木鱼,报时化缘,在他身后,则是大量的推着独轮车的小贩们……鱼、肉、鸡、蛋、暖房里的蔬菜等等,拿着一条扁担进城卖苦力的,还有用骡车拉的拉粪的大车,虽然肮脏,但这些天来,各家的马桶都没处倒,看到这大车进城时,居然有不少居民叫起好来。
人群中,居然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客商,有从兖州来的,也有青州过来的,都是不曾被清军攻入过的地方,虽然都是神色有点仓惶,但毕竟是和平时期才有的景像了。
市面安然,人群稠密,短短几天,济南的活力真的渐渐恢复,而在进城时,孙良栋已经听说每天城门已经是正常开启了。
浮山骑兵虽然只剩下一百多骑,经历了惨重的牺牲,但只要有他们在,撒开几十里的侦察网还是不成问题,所以城门正常开闭,根本不必害怕清军的突袭。
孙良栋特别从城西战场绕道过来,清军营寨已经被一把火烧的精光,辛苦打造的攻城器械更是烧的渣也不剩下,现在看过去,只有一些残留的焚烧后的痕迹了。
战场上,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一团团的黑紫色的土地仍然存在,仿佛是在向人述说那一天战况的惨烈。
从午及晚,到最后打着火把扫平了清军营寨,第二天才在战场上收尸体,斩首级,每斩一颗,城上军民,包括那些文武大员们就都是欢呼一声。
缴获的甲喇旗一标,牛录旗三,还有堆积如山的甲仗……清军的铠甲,制作十分精良,武器虽然不一定合用,但也全部是精铁所制,还有俘获的几百匹上等战马等等,每数一样,大伙儿的笑声就是更大几分,到最后,哪怕生性最阴沉的王云峰都是笑的合不拢嘴……浮山这一战,真的是赚的太大太大了!
用张守仁的话来说,此战算是底定了浮山发展的根基,从此之后,山东除了刘泽清外,怕是要多浮山一份子了。
当然,这话是私下和最亲信的将领暗示,也是给大伙儿提劲打气了。
至于大义来说,东虏祸害大明几十年,山东和登州一带都是曾经遭遇过奴骑残害,此次斩首一千七百级,虽然要扣除六百多汉军,剩下的就都是实打实的北虏和东虏,这些蛮夷,便是死的再多,也就是叫人心中越发痛快而已。
走在这战场上,隔了不少天了,还是隐隐能闻到一股焦臭味道……小两千具尸体,不光是东虏,还有不少汉民百姓,在混乱中被杀死了,此后收尸时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焚了之……当然,是和东虏等入侵者分开焚化,那两天,整个济南城都能闻到焦尸味道,这也给不少根本不曾观看到战事,根本不能理解战争惨烈的那些王府中人和贵戚们,好好的补了一节战争课……打仗,不是那么好玩儿的。
至于浮山自己的损伤,被清军弓手射死的将士,还有在最后白甲破阵时射箭和投掷时伤亡不小,加上长枪兵与敌正面交手时的伤亡……战死将士,连同骑队在内,有三百一十五人之多,伤者,大约在一倍多些,那些轻微的划伤,擦伤,就不必计算在内了。
主要的伤亡,就是来自清军披甲兵的殊死一搏,还有骑队为了拖延时间,给大队抢占有利地形两次突击的死伤,虽然战损比上来看,十分合算,但对每个浮山将士来说,这仍然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