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张守仁眼前的,却是一个黑瘦而精强的汉子,一点儿没有四十来岁普通百姓的那种老而渐至的暮气,有的只是精强朝气,要不是那眼角的皱纹出卖,怕是装成个小伙子都是勉强够格了。
张守仁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捶,笑道:“吃的住不?”
这个伍长咧嘴一笑:“吃的住,大人,就这样也比熬盐时轻省松快的多了。”
张守仁嘴角一牵,算是笑过了,接着便是翻身下马,大步往里头走。
“大人这是去阁老府上吧?俺刚刚打那儿过,还没熄灯……”
“也就是孙阁老当的起咱们大人远远下马走着过去了……换个人还真不够格。”
“这些事你们操哪门子心?咱们赶紧巡夜去,十二点之前,松快不了。”
随着内卫簇拥着张守仁往里头去,这一个伍的陆巡官兵才依依不舍的提着灯笼渐渐往北边去了,整个陆巡处,查盗匪,水火警、打架斗殴的治安事件等等,都是一揽子搅在身上,轮值守夜,到处巡查,以前村子里天一黑总有一些小子不安生,偷鸡摸狗踹寡妇门的事也没少干,但经过浮山几次大杀大砍,加上现在到处都是守哨夜巡的军人,整个胶莱一带,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倒也不算夸张。
几盏灯笼慢悠悠的转离了村口,张守仁却是继续往内里深入着。
村庄隐约传来狗吠声,但并不激烈,似乎这些狗儿也听惯了皮靴踩在地上的声响,知道是军人们来巡夜,不需要奇怪和惊慌。
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种祥和的静谧之中,狗的吠叫声,间或的虫鸣声,还有人的微咳和低语声,加在一起,就是这种初夏时太平时节普通村落的感觉。
现在每个村落都是差不多的感觉,房舍大半重修新起,都是把草顶换了瓦顶,墙也换过,院落平整过,铺了青砖,屋里甚至都是铺上了地板……这种整洁干净的布局,猪的圈舍和厕所什么的都统一调配,离开民居,村里的大小道路也是重铺过,那种晴天满天灰,雨天一脚泥,人和畜生都在泥潭里打滚的情形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以前的时候,也不是百姓不爱干净,但饭也吃不饱,力气还不省着点用?而且也没有主心骨出来带头,那些富人大户自己住的青砖漫地的院子,收拾精洁的房舍,还带着花园马厩,哪里会领头管穷人的死活?
只有张守仁的治下,才会在这些方面也十分重视和注意……这年头疫病多,时疫一起,整村的死人,甚至在历史上有传言,北京的陷落就是和一场大鼠疫有关,在这方面的不重视,很可能在一场瘟疫后毁掉浮山几年的努力!
“阁老在家么?”
敲响门环后,孙家的老仆人应门而出,一见是张守仁,顿时就是一征。
张守仁倒也客气,笑着道:“要是没睡,就请通传一声,要是睡了,我明早再过来。”
“少保大人,不需要通传,老爷子说了,要是少保来了,直接到书房见面,他老人家还在临帖子当消遣。”
怪不得一见他之后,这个门房是那般表情,原来孙承宗算算时间,自己今晚也该过来了。
当下呵呵一笑,也就不必再等通传,就这么大步进去。
这座院落也是不小了,三间门房,原本是农家放农具和柴草的地方,现在加了墙壁,用来住孙家带来的仆人和小孩子们。
从门房进去,往里是左右厢房,每间房里都是有亮光,还有隐隐的读书声。
虽然外头有响动,但房舍里头却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读书的声响都不曾有丝毫异常。
孙家的家风如此,张守仁也是十分敬服,到了上房左手门的房门前,轻轻叩击:“阁老在否?小子张守仁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