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听到身后之人的叹息声,很轻,但也显得挺疲惫的。
方才扶着她的手早就放下来了,两人都是,没有再试图碰触那根羽毛。
她其实也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历练,心也很累。
人都是如此,在外漂泊久了,不停歇走了许久,再精力充沛的人有时也都会产生厌倦。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再多的歇息都没有用,他需要的是心灵上的暂歇。
宁夏就是这样。
想来她其实也没资格抱怨。在修真界增进修为就是在增加自己的性命,对于修士来说辛勤修炼是本分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每个修士不论修为高低也都是修行道上的徒步行者,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尽管宁夏遭难的频率是人家的好多倍,但同样的她修为增进度也是别人的许多倍。她这一路有多奔波净从她跟坐火箭一样的修为涨幅就可以看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永没有停歇。
她又不是机器人,整天折腾来折腾去的能不心累么?只是被事态迫着接受罢了。
若她独身一人,立身于陌生的地方,就更不敢把这种软弱的情绪暴露于人前,生怕就被别人抓着软肋,有机可乘。
可谢石不是其他人,是她熟悉的人,是故乡的友人,是相识多年的战友。
宁夏也有很多朋友,有师长师兄弟妹,有萍水相逢的因缘相交的朋友,有因为孽缘衍生出非敌非友的熟人……但没有一个人似是谢石一样叫她不由自主地亲近和信任。
当然,她也亲近和信任元衡真君他们,对林平真的亲情也不假,但他们都是她心中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与她的血缘亲人一般,是她与世最亲密的羁绊。而谢石大概也是闯入这个羁绊的人。
甚至于有时候宁夏也说不清自己对对方莫可名状的强大信任来自于何处。幸好事实证明,对方也从未愧对过她的信任,是她最衷心的朋友。
如今在某种暗藏的莫可名状的联系将将要暴露出来后,她甚至都差点藏绷不住面具,暴露出自己此刻脆弱又虚弱的内心。
她也心累啊,然又能怎么样?
……
沉默了阵,宁夏感觉站在身后的人缓缓退开,走到一侧然后走到她身侧来。
对方伸出手似乎也想摩挲一下那漂亮得宛如艺术品的羽翅。不过与宁夏不同,他只是伸出手做了这么一个动作,遥遥作附魔状便收回了。
————立刻替换立刻替换——
宁夏小心地将东西倒进谢石准备好的锦盘里。嗬,好家伙,里头的东西刷地一出来就瞬间抢占了所有视线——虽然空间眼下也只有两个人。
如一抹烈火灼灼落于世间,承载了一片这世上最绚烂的光泽。羽根纯白,如玉一样的光泽,两边的羽绒艳红,边缘泛着一圈金辉,而及至尾部金色越发浓郁,几乎将整个翅根都渲成金色。
好美的羽毛,宁夏跟谢石一瞬间也看得入了神。这东西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凡间所有,如同堕入凡尘的神物,透着上古时代落寞的余晖。
良久宁夏跟谢石二人才醒过神来。这到底是何物的羽毛?看着竟都有些忍不住被卷入某种奇妙的思绪当中。
“这是……”宁夏赞叹了声,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触摸这个看起来不同寻常的存在。
就在她的指端将将要碰触到这跟羽毛时忽然就停住了,她自己顿住了。
修真界处处都是危险,这些年她早就深刻体验过了,越漂亮的东西越具有迷惑性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这东西的吸引力来得太漂亮了,宁夏反而生出忌惮来。
不想下一刻她的手被轻轻扶了下,直直触上那篇绚丽的羽毛。
滚烫滚烫的,宛如熔浆一样,自指尖一路蔓延而上,宁夏体内的灵力也随之沸腾起来,眼前的一切都被笼罩上一层红晕,影像汇成金丝线缓缓成型。整个世界仿佛都转变了个维度,她当即陷入一种极奇妙的境界。
当宁夏从那个宛如梦幻的奇境清醒过来,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许久她才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这是……什么?”
她碰触道到这根羽毛的那瞬间,忽涌上来的强烈感官,与她在稷下盟之前,黑暗奔逃时,在走近这株梧桐灵树之际……都曾有出现过,如出一辙,又或者说根本就是同出一源。
这东西明显就跟她之前数度不对劲儿有关系,至少能扯上关系。
而这根东西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应当是羽毛,某种鸟类的羽毛,也只有鸟类羽毛才长这个样儿。所以她之前各种不对劲或许就跟长着这种羽毛的鸟类有关系?
可任宁夏怎么想她都想不出自己跟什么特别的鸟类妖兽扯上过关系。若非要说的话,那也是跟龙族有关系,可人家龙只长鳞不兴长羽毛的。
而且方才那股灼烈的热度涌上心头,宁夏心底深处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彷徨和恐慌,反而是说不尽的熟悉跟难言的悲伤。她似乎真的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什么……她并不想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