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当年,月玦沙哑的声音变得冷冽,“当年我剑走偏锋伤了她,是你的手笔?我上前去救她之时被人袭晕,亦是你的手笔?”
雪机子呵呵一笑,十分得意:“不错,是老夫所为。那次老夫前往穷乐寺,本想先杀了你,不过无意间,老夫却找到了一个更好折磨你的方法。”
在东景尚未变天,月玦还是神机太子之时,满腔恨意的雪机子,便已潜伏在他身边窥伺待机。
那日他本想杀了月玦,让月扶天尝尝丧子之痛,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让月玦伤了秦楼安。
一开始他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一天,他不意间发现月玦所作的一幅肖像之画。
看到画中的女孩纯真无邪的笑脸之时,一个歹毒阴暗的网,在他脑海中慢慢织就。
雪机子打探到那日伤在月玦剑下的女孩乃是西风公主后,便离开东景去了西风。又经各种手段博得秦昊信任,进而收秦楼安为徒。
“老夫发现,不仅你对她念念不忘,她亦对当年在菩提树下看到的你暗生情愫。不过她并不知道你是你,老夫明里暗里曾数次暗示,当年她看到的人是司马赋及,是你的师弟。”
月玦轻咳着笑了两声,难怪她会不认得他。
“可惜老夫却失算了,老夫没想到司马赋及竟对她毫无心意。本来老夫还想看你们师兄弟二人,为了一个女人自相残杀,失策,当真是失策!”
雪机子言语甚是惋惜,可双眸中依旧得意,他说得愈加激动:“不过纵是老夫失策,如今雪柒于你而言依旧是把利刃。老夫要让你尝一尝,被人横刀夺爱自己爱而不得,是何等痛苦的滋味!”
“你以为谁都与你一般,皆是心胸狭隘之人吗?于我而言,得她亦好,不得亦罢,她皆是她,我亦是我,情爱怎会因得因失,而或增或减?”
“荒谬!”雪机子怒喝一声,“爱她就要得到她,如果得不到,老夫宁愿亲手毁了她!”
月玦倦怠得阖了目,苍白的唇轻轻叹了一息,“雪机子,到底是你束缚我,还是你受我折磨,被我所束?你因我十年如一日,栖身于阴谋算计之中,何尝不是一种束缚,一种枷锁?”
“那又如何?”雪机子不屑轻笑,“老夫早已受尽世间至痛,只要让月扶天,让月扶天的儿子与我一般生不如死,一切又何足为惜。”
“你自已半百之岁,然雪子耽却只二十又一,你要他步你后尘与我而斗,又何尝不是束缚他?他又何其无辜受你摆布?”
“无辜?”想到那一双紫瞳,雪机子口鼻里轻嗤一声,“月玦,你该死,他又何尝不该死?等你死了,老夫就一样送他上路。”
雪机子言语不轻不重又不痛不痒,浑似在说自己要杀死的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甚至语气轻松到如摧折无情草木一般。
月玦睁开眼,雪机子对雪子耽的痛恨既如对他一般相差无几,那雪子耽应真与师父有莫大渊源。
“他是你自小便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虎毒尚不食子,你又为何要赶尽杀绝,对他如此绝情?”
“哼,他不过亦是老夫磨砺的一把刀罢了,你死了,他自然也无甚用处。虎毒不食子,可老夫却从未将他当作儿子,甚至不作弟子。他不过是老夫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忍我摆布的棋子罢了。”
雪机子自顾轻蔑而言,未曾注意到月玦微敛的目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与唇角再度挑起的笑意。
“看来老夫新制的毒,确实是不如恨无绝,毒效竟又被你体内恨无绝所压制。不过,这次想要你命的可并非老夫,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雪机子话音方落,院中传来铁靴踏地的声音,他隔窗往外看了一眼,转头看回榻上的人。
“月玦,你未死在老夫手上,许是天意使然。不过,你死在她一向敬重的父皇手里,她知道后必会愧疚不安一辈子。如此就算你九泉之下,亦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你痛苦一辈子!”
刚稀薄些许的血腥气又添了浓浓一笔,雪机子看月玦兀然翻身呕出一口血,忍不住畅快自得的大笑,步履轻快的出了门后,一群人呼啦啦冲进来。
为首的锦衣卫首领糜康,奉了秦昊的命令,趁秦楼安入宫之际,将月玦的头颅砍下。
可当他看到侧着身子倾在榻上的人时,明显一惊。不是说国师大人的师父会将月玦毒死,他只需要砍掉他的头带进宫便是大功一件吗?
可是如今这人怎么还活着?
准确来说,应是半死不活。
皇上交代了,此事要做的干净利落,不能引人耳目,所以这次他只带了寥寥几人。
何况砍一个死人的头,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不过现在,要杀一个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病秧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如此想着,糜康拔出腰间的佩刀,步步逼近。
他紧盯着榻上人低垂的头,颤抖的肩,微微摇晃的长发,好像完全就如同木板上的鱼肉,任他手中刀俎砍下他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