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眶灼热之时,伴着清风流水,有琴声宛转轻和:
“洛水盈浮兮,明月皎。
轻舟飘飏兮,桂作桨。
美人至此兮,皎素丝。
吾秉明心兮,无他期。
美人至止兮,青玉案。
吾持死矢兮,无调换。
河汉吐辉兮,琴瑟鸣。
华灯灿烂兮,百年契。”
随着杳杳琴声悠扬响起的,是一道她近来夜夜梦中才有的声音。
秦楼安站在河边礁石上,翘首看着一叶轻舟,随万千明灯而来,月玦盘坐于船头抚琴轻吟,他着一身白衣,似披旧年月色,目光浅浅看向她。诵声止,他放下琴弦站起身,手持桂桨,衣带当风,缓缓乘船靠近岸边。
“皆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公主可愿登我轻舟?”
看着已阔别将近两月的人,此时一手撑船,另一手款款伸向她来。秦楼安盯着月玦浅笑的面容,竟觉此刻是梦中一般,她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此时真不知是该喜极而泣,还是笑。
飘飘然间,她鬼使神差就伸出手,触及他温热的掌心时,她才恍然清醒:这不是梦。
“月玦?”
“是我。”
他吟吟笑着立时回答她,下一刻秦楼安已不知怎么就已被他牵到船上。
月玦放下船桨,任由小舟顺水而下,他将她扶坐在小舟中间安置的小凳上坐下,自己则坐在船头。秦楼安有些楞怔地看了眼二人中间的小案上,有以青玉制成的矮足小盘,摆放着几样精巧的小点心,除此,还有一壶清酒。
曾有诗曰:美人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更有言青玉的食盘便被称为青玉案,秦楼安想起这些,又想起适才月玦吟诵中曾言青玉案,再看这漫河明灯,无处不是他对她的用心。
秦楼安瞪着湿润的双眼看着对面的人,他就那么静静坐着,浅浅笑着,任由她打量。
“月玦,谢…谢谢你。”
秦楼安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和他说什么,挑来挑去,也只有想到一个谢字。
却不想这却让月玦有些不高兴,他收笑皱起眉头,俯身凑近她,温热又带着冷香的气息霎时扑鼻而来:“公主,不过两月不曾相见相近,你就与我这么生分了?还是说,你要让我再重新喜欢你一遍?”
“不…不是……”
秦楼安极力按捺着狂跳的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目光流连过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子…熟悉的极为恶劣的坏笑!
秦楼安见他似乎是在欣赏她这幅局促不安的样子,顿时轻哼一声说道:“我就是与你生分了,谁让你要狠心抛下我的?”
听秦楼安开始扯旧账,开始故作生气的责怪他,月玦慢慢贴过去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公主这副生气脸鼓鼓的模样,真是十分的可爱,叫我又如何舍得抛下呢?”
虽然月玦只是轻轻一吻便离开,直了身坐回原位,可眉心温软的感觉,却让秦楼安顿时面如火烧,刚端起来要算账的架势轰然倒塌。
她咬牙暗骂自己还是那么没出息,再抬头看他时,月玦已从河中随手捞起一盏明灯。
“公主,这是我自行设计的一种灯。我绘好图形与各处构造,选好制灯所用材料后,便交与一家糊纸灯笼卖的店铺,让其为我制作这些明灯。其实这些灯不仅可以漂浮在水上,还能升于空中,公主看可否喜欢,可否为公主寄愿?”
秦楼安接过他手中的灯,却心下一惊,只因这灯实在是太轻太轻了,拿在手里就如拿着一抹轻纱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拿着看似极为脆弱的灯笼,细细地看,灯罩所用的纸似乎并不怕水,又薄如蝉翼,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破。再看撑起灯罩的四根灯骨,秦楼安一时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制作的,细若发丝却又极为韧性的弓着,她生怕自己一用力就将灯骨折断。灯中又四根细小灯架承着的蜡烛,隔着几近透明的纸看去,似只有小指腹那么小,却能燃这么久,想来定非寻常蜡烛。
秦楼安看了眼月玦,没想到他还这么心灵手巧会制灯笼?还这么的别出心裁?
似是感受到她质疑的目光,月玦再次将灯拿过,灯下托起明灯在水上漂浮的轻薄浮台下,系有一根发丝粗细的小绳,上面缀着一粒拇指肚大小的……泥块?
秦楼安看着月玦将细线摘下,事实上她没有看错,系在线上的确实是泥块,只不过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黏土所制。泥块解下之后,月玦微一松手,那盏明灯便轻盈随风升了起来。
慢慢地,秦楼安看见,原先漂浮在水上的无数明灯,也渐渐脱离水面浮上空中,似将墨蓝的夜空都点亮。
既震撼,又震惊地看了片刻后,她才想明白那细线与泥块的用途,便更加佩服月玦的心思。
原来他故意将灯制作的如此轻盈,就是为了能让其随风升起。那泥块的作用,便是让轻盈的明灯暂时负重,让其能够漂浮在水面上。而等泥块在水中融尽,没了束缚的明灯,便会缓缓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