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宫的千秋殿,场面庄严而宏大。殿中布韶乐,丹墀殿内是王公、皇亲国戚和二品以上大臣的席位,殿廊和甬道,设各番邦国和二品以下四品以上官员的席位,民间长者则位列丹墀殿外阶下的广场之中。皇后以下的命妇席位,则设在侧旁的配殿慈晖殿中。
姜氏高坐寿位。吉时至,皇帝率亲王、皇子、皇孙、曾孙,皇后领慈晖殿嫔妃公主命妇等一齐恭贺太皇太后千秋大寿。殿外的苍龙玄武朱雀白虎四阙观楼之上,烟花绽放,一派盛世祥和的喜庆气氛。
已经多年未在公开场合正式露面的姜氏今日精神矍铄,笑容满面,接受了众人分批的朝拜之后,寿宴开席。席间又单独召见几名侍奉过数朝皇帝的老臣和年九十岁以上的民间长者,一一赐酒。番邦使节获得这种殊荣的,除了西狄使者外,还有一位是阙国小王李嗣业。诸人近前单独拜见姜氏,得以亲切叙话,无不深感荣耀。尤其李嗣业,听到姜氏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候自己的父王,道:“阔别多年,老阙王如今牙口可还好?”一时热泪盈眶,伏地长拜。
皇孙中除皇帝外,属秦王李玄度的辈分最高。按照预先设定好的步骤,在太皇太后单独接见完毕之后,李玄度将领太子、留王、陈王等曾皇孙代她向内外宾敬酒,并赐下寿杖如意缯绮彩缎等礼物。
李玄度趁着这个空档先退到后殿更衣,换上亲王礼服,以便接下来去敬酒。
两个宫女服侍更衣。他戴上冠冕,套好外套,宫女正帮他系着繁复的大带,冷不防身后蹿进来一个人。
李玄度头也没回便知何人,道:“不好好吃你的东西,来此作甚?”
怀卫今日是个跨越等级无视辈分的特殊存在,地位超然,入千秋殿后,一直跟在姜氏的身边。今晚宴席可谓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似他好吃,中途跑来这里,确实是稀罕事了。
怀卫蹿到他的面前,仰面气道:“四兄,宁寿公主欺人太甚!先前在宫门外下车,她要菩家阿姊先下,阿姊下车,她竟伸手去推!幸好阿姊躲了过去,她自己倒是站不稳了,要不是阿姊拉回了她,我看她就要摔下去了!要我说,阿姊作甚去拉她?要是我,非但不拉,我还要踹她一脚才好!我气不过方才找她评理,她竟说我胡说八道诬赖她!可把我给气死了!你得帮菩家阿姊评评理!”
李玄度拂了拂手,命宫女退开,自己低头,系上腰间那只于阗白玉嵌宝石的带钩头,冷冷道:“人各有其位。你为何先僭越等级,让她上你的车?今日她没出大丑,算她还有点眼见力,运气也好。否则真跌了下去,害她的人里,也有你一个。先思你自己的过吧!”说罢扬举手臂,整了整冠冕,丢下张口结舌的怀卫,转身径自去了。
千秋殿内人声鼎沸,配殿之中,也是喜气洋洋。
菩珠跟着如今地位显著的郭朗妻,陪坐在陈太后近旁的一张筵席上,同桌的都是前朝老太妃。她一边听着郭朗妻和老太妃叙话,问到自己时回一句,一边留意着长公主。
长公主坐在陈太后的近旁,晚上显然三心二意,说笑之余不时回头,瞟一眼配殿的侧门方向,仿佛在等着什么。
菩珠早就找过全殿,陈惠媛今夜没有现身。
虽然有点同情这个后来据说被陈家幽禁再胡乱嫁了出去的女孩,但也仅此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任何的果,也都是有因的。就好比前世,她之所以没落个好下场,就是因为眼睛都盯在了后宫那么点地方,不知道后宫就算保住,外头起火,也是一场空。
这辈子,她虽然知道一些人的未来命运和走向,却不可能个个都去救。
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将来的命运。
正略略出神,陈太后那边来了一个老宫人,让她过去,说太后有话说。
前些天被召入宫的时候,陈太后恰好染了风寒,不便见面,所以当时没有得到召见。
菩珠走了过去,照规矩拜见。
陈太后还不到六十岁,白白胖胖,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或许是体胖的缘故,身体虚,说几句话就要喘口气,精气神远不如已经七十高龄的太皇太后。将菩珠叫到面前,和蔼地问她入京后的情况,称赞了几句,赐她赏赐,让她往后常入宫叙话。
菩珠一一应是,拜谢,回到自己的位置。
“太后瞧着对你颇是满意。能多动就多走。往后若得太后青眼,于你大有好处走。”郭朗妻和她低声耳语。
郭朗妻自然希望自己巴结陈太后了。毕竟平日太皇太后极少见人,想巴结也没机会。剩下能巴结的就是陈太后。
其实上辈子,确实倒也像郭朗妻说的那样,她做了太子妃后,大约是爱屋及乌,疼爱孙儿李承煜的陈太后对自己确实挺不错。
但菩珠知道,这位陈太后再过几个月就薨了,再喜欢自己也是没用。
她正要应话,忽然看见一个宫人从侧门里闪身而入,朝着长公主的方向走去。
配殿里很多这种宫人来来往往伺候着人,也没人多注意他。
他行至长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