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远樵归心似箭,和秦王辞别后,当夜回到自己的营帐,收拾好东西,躺下去合了一眼,次日大早醒来,带着随行正要出发上路,忽见对面赶来了一队人马,当先那人便是秦王,还以为他是特意早起来送自己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下马迎了上去,拱手,正要向他致谢,却不料他道:“菩将军,孤与你一道上路,回京都。”
菩远樵这才留意到他与随行皆轻装简行,果然是要行远路的样子,不禁一怔,心想昨夜去寻他辞别之时,半句也没听他提及今日要同行回京,这才过了半夜,他怎突然也要回了?
倒不是说他不能现在就回,而是昨夜看他还毫无准备,仗虽说已打完了,但此地尚驻有大军,他若就如此丢下这里的事……
菩远樵心中疑虑。因和他多年共事,彼此很是相熟,也没那么多的顾忌,便道:“臣求之不得,只是这里的事,殿下你……”
他停住,见李玄度爽朗一笑:“昨夜我已将事都交代了下去,且也派人向姜大将军传信了,他收到信后,自会主事。”
说着,他顿了一下,神色转为郑重,道:“实不相瞒,上月我便收到了父皇的手谕,除了问战事,说多年未见我了,有些想念,命我战毕尽快归京。我亦颇是思念父皇和太后,想着这里也无大事了,故决意回去。”
菩远樵再无疑虑,喜道:“如此再好不过了!能与殿下同行,臣求之不得,路上也多个照应。”
李玄度客气了两句,不再闲话,两边人马会合,与赶来相送的军中众人辞别,随即上路。这一路紧赶,两个多月后,是年五月,一行远人终于抵京。
李玄度踏入京都之地,见满城烟柳,繁花似锦,想到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这么些年。昔日惨绿少年,如今也算荣耀归来,忆往事,一时感慨无限。
菩远樵的心里,可没他那么多的感叹,一心只想快些回家和妻女相见,才入了西城门,便就迫不及待地道别,随即便就和他分道扬镳,打马而去。
李玄度只能压下自己那涌到了嘴边的万千感慨,目送他背影匆匆离去后,自己亦去往皇宫。
大捷的消息,不久前,以八百里加急传送回了朝廷,举国为之欢欣。
明宗如今龙体虽还算是康健,但也日益年迈,这些年里,渐渐自省,也越发思念自己那个从小便心地赤诚的幼子。如今获悉局势大定,估算着他应当最快下半年可回朝了,却没想到竟收到传讯,道秦王此刻便就突然和菩远樵一道归来了,欣喜无比,令大开南宫城的朱雀大门,二品之下的百官相迎于道,自己也在宫门内等他。见面后,见昔日幼子变成了仪容出众的青年,身姿挺拔,卓尔不群,心中无限欢喜,父子叙话,又宫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不提。
李玄度与父皇叙天伦、探望祖母姜太后、应酬宗室与络绎不绝登门拜见的勋贵大臣……事不断,忙忙碌碌,不得空闲。几日后,这天他被皇帝带着去太庙祭拜,事毕,领了皇帝派给他的事,送祭肉去蓬莱宫献给姜太后。
他出了太庙,在宫门附近看见骆保混在一堆侍从里,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自己,心中便有数了。觑了个空,从队伍里出来。
“殿下,您叫奴婢打听的,奴婢都给您打听到了!”
李玄度立刻带着他来到宫门附近的角落里,命他道来。
当年太子宫变之后,有人上表攻击太子太傅菩猷之,称他为同谋。秦王向皇帝坦言,自己从前偶然结识了菩猷之的孙女,当日是她听到祖父劝告太子,告诉自己,他方意识到太子或心有不满,故有所警惕,这才及时察觉到了太子异动,于那夜带人护驾,将叛军拦在了皇宫之外。
皇帝对太子的逼宫虽感愤怒,但有秦王在中间周旋,怒气很快压制了下来,接下来关于此事的后续处置,也并未波及过大。
皇帝采信了他的进言,非但没有降罪菩猷之,反而惩戒了诬告之人,以儆效尤。随后不久,菩猷之递上了原本就准备已久的辞呈,告老归乡。这些年,他人虽然不在朝廷了,但他的许多门生子弟,依然身居高位,而菩远樵因西域之功,这些年也接连升官。如今朝廷对东狄的大战又取得大捷,他是简在帝心,圣眷隆重,封侯指日可待。
不但如此,京中人人都知,连当今的姜氏太后,对菩家女儿也极是喜爱,常召她入蓬莱宫,平常若去寺庙祈福,也常带她同行。如今待嫁,自然求者如云。
骆保打听来的情况,和李玄度先前料想的差不多。
有意向菩家求亲的,确实有端王长孙,齐阳侯府世子,荣禄大夫府公子。
除了这三个之外,让他意外的是,竟还有他的侄儿李承煜和他的外甥韩赤蛟。
骆保已将这五人的近况全部打听得一清二楚,记录在了一本小册中,简单禀告之后,便将册子递上。
李玄度立刻接过,翻完了册子,陷入沉吟。
他的外甥韩赤蛟,便是广平侯韩荣昌和他的姐姐长公主李丽华的儿子,据骆保查知,他是去年在宫中偶遇了她。随后便就念念不忘,闹着要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