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一个梦。
胸前传来的一阵隐痛,令姜毅回过了神。
他的伤还没有痊愈,方才助那两个小兵上岸,第一次发力无妨,因有所准备。但第二次挡车,用力过猛,想是牵到了伤处。
他的身形顿了片刻,待胸前传来的闷痛之感消了几分,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城池的方向,牵马转身,沿河岸朝前继续行去,渐渐快要赶上前方大队,忽这时,听到身后的岸上,传来了一阵马蹄的疾驰之声。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无比,惊起了水边草丛里一群方暮归的野鹭,四散飞离。
姜毅略一迟疑,停步转过头。
他看见对岸,一个女子骑马从后追了上来。
尚隔着些距离,暮光朦胧,她的脸容起初看不大清楚。但当她身影映入眼帘的一瞬,他的心跳便骤然停了一下。全身血液,亦随之凝固。
风在耳畔劲吹。
野鹭振翅,掠过他的头顶。
脚下河川,水流潺潺。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他的耳边只剩下了她追逐靠近的马蹄之声。
他不敢相信,她竟就这样来了。
然而眼前这一切,却又都是真的。
他情不自禁快步奔下了河滩,朝她而去。
她也看了他,停马于道,遥望了他片刻,翻身下马,提起裙裾,亦步下河滩,朝他奔来。
暮色黯淡。二人双双止步在了水边,隔水相望,凝视着对岸的那道人影。
他们已是多少年没有见了?
光阴催老,而今再见,他两鬓已白,她却依然那样美丽,仿佛还是那一夜的那个女子。
不过一条浅浅河川而已。
他只需迈步,继续朝前,便能涉水而过,无所阻挡,走到她的身边,如那个许多年前的上元之夜,再次牵起她的手。
然而这一刻,便是这一道浅川,将他那曾踏平天山的脚步给阻住了。
他再无法前行半步。
金熹亦立在了岸边,凝眸望着对面那个和自己隔水相望的人,视线渐渐地模糊了。
还是他啊,熟悉的他。纵然两鬓侵霜,脸容不复年轻,隔着河,才远远地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是他了。
他为何过而不入,她心知肚明。
但她却不知,为何,自己还要这般不顾一切地追他而来。
是想看一眼他,那已多年不曾见面的旧日心上之人,今日到底变成何等模样?
是想向他郑重言谢,为他救了自己的儿子?
还是想对他亲口致歉?为蹉跎了他的半生,纵然到了今日,还是不能许他以承诺?
无数的话,涌上了她的心头。
然而,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她俯首,屈膝,向他深深地敛衽一礼,礼毕,转身匆匆上岸,一把抓住马缰,翻身上鞍,驭马,掉头而去。
姜毅冲下了河滩。
他知她在想什么,也知她想说什么。
他没有怪她,丝毫没有。
一切皆为他甘愿。无论是从前,现在,或是将来。
余生,他若能再有机会去牵她手,同观花灯,那是一种幸。
若是不能,只要她安好,想起她的时候,知她就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他守护,护着她的安好。
这,也是一种幸。
另一种幸。
他追了几步,又停住了,立在浅水之畔,静静地望着对岸那道纵马而去的背影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天黑了。
一轮淡黄色的月牙儿爬上了蓝色的夜空,挂在青黛色的远山头上。
夜色笼罩了河流,还有立在水边的那道男子身影。四下静悄,惟水声潺潺。
一双水鸟交颈而来,用喙亲昵地相互梳理对方羽毛,双双游进滩边的水草里,消失不见。
远处,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行来。姜毅隐隐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
应是部下到了驻扎的营地,没见自己归营,不放心,折返回来寻他。
他终于转身,涉水上岸,朝着前方营地的方向纵马而去。
怀卫站在不远之外路边的一簇芦木之后,迷惑地看着对岸那道高大的身影远去,终于转过脸,问道:“阿嫂,我娘亲和大将军,原来他们从前就认识了?”
“为何我娘亲来寻他,见到了他,却又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紧跟着,他又问道。
菩珠望着他一脸困惑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追怀卫到了这里时,远远正看见前方,金熹和姜毅隔水相望。
她以为他们将要涉水相见,紧紧相拥。却没有想到,二人最后竟就那样分别了。
那不是不爱。
是半生的沉淀,长久的等待。
爱太过深切,反而深水静流,变成了隐忍和成全。
一个,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