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亮盛密的雪缎貂裘下,一袭赤缎金凤锦袍。
跨入亭中,秦楼安才见母后乃是盛装相扮。
云鬓高绾成飞天昭阳凤,斜插凤舞流苏赤金簪,耳配双凤戏珠璎珞耳坠,坠上两颗东珠洁洁似雪。长眉描而如山黛,纤目挑而似丹凤,檀唇点绛,腮施浅脂,翠钿镶额。
“母后今日怎的突然如此盛装打扮?”
秦楼安轻声将描金小碟置于皇后身前石桌,轻拂雪衣衣摆坐于皇后身旁石凳上。
听秦楼安言语,皇后将幽远视线收回,落于身旁人雪面上,“鉴梅园中梅雪争艳,母后若是不好生打扮一番,怎的有颜面来此,岂非要让这梅雪压了风头?”
皇后言语中带一丝打趣之意,只是打趣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母后乃是天之国色,纵是不雕不饰亦是清水出芙蓉,怎会被这番梅雪压了风头?如今母后身体尚未痊愈,还是莫要在外逗留太久,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听闻秦楼安相慰之言,皇后但笑不语,只略略抬手紧了紧襟前雪缎貂裘。抬手间露出的半寸皓腕上,赤金八宝玲珑镯生光熠熠。
一时之间,母女二人相对无话,其实皆是有问闷在心里,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安儿,掩瑜阁中玦太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良久,终是皇后先开了口。
秦楼安目收于梅,落于形状精致的梅花小糕上。掩瑜阁中父皇曾言暂将月玦甍逝一事压将下去,如今母后如此问,她也不知是否该实言相告。
“没想到月扶天的儿子,竟甍于西风宫中,这可谓是造化弄人了罢。”
皇后一声轻笑言语,秦楼安眸中疑星渐起,母后怎知月玦死了?
秦楼安心中是如此想的,嘴上也是如此问的:“母后您都知道了?”
“不,适才母后并不知道,只是看你缄默不答面容悲戚,母后便猜到佑德进殿时所言非虚。如今你竟如此说,那母后便更是确定了。”
闻言,秦楼安凤目敛起,心下沉沉,她适才面容可有悲戚?
“正如母后所料,月玦确实已经死了。孩儿适才之所以不曾回答母后母后,是因父皇有令不许将此事宣扬,且孩儿怕母后知晓此事后心下难受,所以…”
“心下难受?”皇后轻哼一声,“月扶天与雪凰的儿子连死都不是死在他东景,想到此,本宫心里可是畅快的很,又怎会难受?”
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扬言打断。秦楼安抬眸看去,母后适才言语中虽是长恨得解的畅意,然曳于唇边的凄笑,却是将母后心中苦涩展现的尽致淋漓。
秦楼安默言不语,她实在不知是该出言宽慰,还是附之庆贺。
“安儿,可知月玦死于何因?”
一番凄笑过后,皇后终归平静,沉肃面色之上透着一分厉气,双眸之中,寒霜不烬。
“玦太子并非死于他人谋害,张景泰与数位太医查看之后,说是玦太子是因心脉郁结而死,可儿臣却觉此言甚是荒谬。”
“心脉郁结?”
听闻月玦并非死于他人谋害之时,皇后冷绷面色稍稍缓和。然当听到心脉郁结之时,深黛长眉紧蹙于眉心,显然也是不信。
“张景泰确实是如此说的,其还说玦太子身中一种奇毒,此毒孩儿听玦太子说起过,唤作恨无绝。月玦九岁之时便身中此毒,更有传言说其活不过二十岁,想来如今甍毙于宫中,也是他命数尽了罢。”
“恨无绝…”
皇后轻琢三字,兀然丹凤长眸之中精光一闪,虽不过一瞬之间,然还是落于秦楼安眼中。
“母后可是知晓此毒?”
见秦楼安翘首出声相问,皇后深凝她一眼后轻叹摇头:“如今纵是母后知晓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何况母后对于恨无绝,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其他的,便不知了。”
皇后言罢,便见秦楼安一双晶亮星眸暗淡下去,复又笑言相问:“安儿,你与母后说实话,月玦死了,你可是心里难受了?”
“我…”
秦楼安方要反驳,但见皇后双目凝于她脸上,似早已将她心事看穿一般,如今有此一问,亦不过是让她亲口承认。
螓首轻点,秦楼安敛目轻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居于孩儿府上数月,近些日子也帮了孩儿许多忙。如若他不是东景的皇子,我亦不是西风的公主,我想我与他,会是很好的朋友。”
“仅仅是朋友吗?”
皇后追而相问,秦楼安坦然迎上皇后凤目,一笑逸然:“朋友,仅是朋友。”
见自己亲生女儿如此,皇后似舒一口气,又似轻叹一口气:“如此便好。月家男儿痴情亦无情,他若心慕你,万般柔情皆予你,青丝白首皆是你。然其心中若无你,纵是你是人间惊鸿世间绝色,他亦不会瞥你一眼,舍你一隅。”
皇后含笑轻缓言语,凤目之中似有晶莹落下。秦楼安斜目,假装不曾看见,她知晓母后便是那个不得明月心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