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骸欲裂,脏腑如焚,周身肌肤波浪似的籁籁起伏,就连脸容也变形扭曲,仿佛随时都将被压作肉泥、烧成炭粉。
对手若换是旁人,他早已施展两伤法术,杀他个鱼死网破;但对这三番五次救过自己性命的八郡主,他又如何下得了手?不断地大声呐喊她的名字,想要唤醒其神识,却徒劳无功,反如春蚕缚茧,层层叠叠地受困其中。
隐隐约约地听见晏紫苏尖声叫道:“呆子,她已经死啦!早就不是八郡主了……又听土族联军山呼海啸似的叫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火浪炽烈,滚滚迫面,如在炼炉之中。
“叮”地一声,彤红的苗刀竟被压得渐渐弯曲,已再难强撑。蚩尤蓦一咬牙,罢了!生死关头,再不拼死相搏,真要不明不白地化为焦骨了!当下按照拓拔野所传的“五行生克”之法,齐转八极,将浑身真气突然汇入“苍门”。黄光怒放,气旋陡生。
“轰!”蚩尤眼前一红,剧痛欲死,四周的赤炎真气登时如狂洪卷溺,冲入其苍门之中。
若是常人受此重击,早已形神俱灭,但他八极相通,深谙吞纳吸化之妙,而五行火生土,“苍门”属土,赤炎气浪方一冲入,立即激爆为雄浑沉厚的土属真气,又被他转导入“幽都之门”、“阉阖之门”,滔滔生成金属气浪……
如此次第相激,循环生化,霎时间便转为狂猛无匹的木属真气,从蚩尤“阳门”、“开明之门”冲爆而出。蓦地涌入双臂,汇入苗刀,朝着女魃当头轰然猛劈!
青光怒爆,紫火如碧。映照着女魃苍白的脸颜,映照那双淡绿色的眸子,映照着那猎猎鼓卷地红色衣裳……时间仿佛倏然停顿了。
蚩尤心中剧震,突然想起了当年帝女桑中,也是这般气浪逼仄,烈火如荼,“她”抱着他,淡绿色的妙目中柔情脉脉,那么哀婉,又那么凄伤……
想起在那火山腹中。熔岩喷薄,她抱着赤铜盘,流星似的从他身边翩翩坠落。交错的刹那,那双春水似地眼波温柔地凝视着他,泪珠如烟似雾,嘴角的微笑甜蜜而又悲凉……
他又想起了苍梧渊底的日日夜夜,想起他与她之间,那怎么也无法斩断的锁链;想起午夜醒来。月光照进树洞,她那素净如雪的容颜;想起天梯倾倒,霓霞奔泻。漫天火浪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睛;想起地火怒涌,大鹏咆哮,她如凤凰冲天飞起,不顾一切地挡在他身前……
刹那之间,他忽然想起了那么多。那些断景,那些年月,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感,全都如这八面呼啸的狂风、灼心刺骨的火浪,挤压得他无法呼吸。不能思想。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他所欠她的,今生今世又当如何偿还!悲喜交织,热血上涌,蓦地纵声大吼,将苗刀硬生生地回旋收转,右手五指真气毕集,闪电似地插入自己的脊椎,强忍剧痛,再度将那根伏羲牙骤然抽拔而出!
普天之下,惟有伏羲牙才能封镇她体内的妖蛊邪灵,让她摆脱帝鸿地控制。生也罢,死也罢,全都在此一搏!怒吼声中,已将那根獠牙血淋淋地攥握在手,奋起周身真气,朝她背椎猛扎而下。
“嘭!”红光炸涌,女魃周身陡然弓起,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破云的尖啸,双掌齐齐猛击在他胸口,气浪如爆。
蚩尤脑中嗡地一响,喉头腥热狂喷,周身冲窜起滚滚火焰,双手却依旧死死地抓着伏羲牙,在狂风中跌宕飘摇。
女魃剧痛攻心,神识却渐渐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明。突然,她看见他了,突然她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当胸如撞,泪水如岩浆夺涌,惊骇、悲伤、懊悔、恐惧、绝望……全都如体内的烈火一齐炸涌迸爆。
“蚩尤!蚩尤!”她颤声低呼,伸出手,想要将他抓住,心中那小巧地玛瑙玉锁却随着心房的跳动,而不断猛烈地膨帐、收缩,带给她如此剧烈的痛楚,让她指尖震颤,无法蜷曲。
命运冥冥,周而复始。又是在这无所依傍地万丈高空,又是在这呼啸不息的狂风里,她和他指尖相触,酥麻如电。
但这一次,却再也无法紧扣相连。
他妈的他妈的
极光飞舞,接连不断地闪耀在漆黑的天海之间,与怀中佳人的笑靥交相辉映,瑰丽如霓虹。
拓拔野掩抑不住胸中如爆的喜悦,仰头纵声长啸,回声雷鸣似的滚滚回荡,盖过了遍海狂涛,盖过了鲲鱼悲吼。
泊尧塞住双耳,仍有些将信将疑,皱眉大声道:“娘,瞧他这般呆头呆脑的,真是我爹吗?”
龙女嫣然而笑,想要回答,泪水却又涟涟淌落。紧紧地抱着这父子二人,猎猎飞翔于北海的狂风中,仍有些做梦似的不真实感。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幸福、快乐,哪怕是现在立时死了,也再无半点遗憾。
水柱滚滚冲天,在他们下方百余丈处散落开来,被狂风鼓卷,蒙蒙洒落。巨大地青黑色背脊浮在北海上,宛如一望无垠的山丘大陆,将两侧冰山挤压得隆隆崩塌,不断地撞落倾泻。
又听呼啸四起,人影纷飞,天吴、广成子、九凤、强良等人亦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