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鼓囊囊的,装着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数了一遍,便叹了口气:“越吃越少,可也不能叫宁姐姐再分给我一点,那也太过分了……”
谢危走过来时瞧见这一幕,因大约知道周大人家的这小姑娘甚是爱吃,本也没留心。
可下一刻周宝樱竟从那油纸袋里拿出来一瓣桃片糕。
谢危脚步便停下了。
周宝樱方吃了一口,低垂着的眼忽然看见前方台阶下出现了一片苍青道袍的衣角,便忽然一僵,目光顺着这一片衣角抬起,就看见谢危站在她面前。
她吓得立刻把嘴里还叼着的半截儿桃片糕拿了下来。
整肃地向谢危问好:“谢先生好。”
谢危的目光落在她手中,也落在那油纸袋上,温和地朝她笑了笑:“宫中昨日也做了桃片糕吗?”
他眉眼清隽,笑起来更如远山染墨。
周宝樱一下不那么紧张了,虽除了上学之外皆与谢危无甚接触,可莫名觉着谢先生是个随和人,于是也笑了笑,很是开心地道:“好像是没有做的,不过宁姐姐那边有,我的桃片糕就是宁姐姐给的,可好吃了!比宫里以前做的都好吃,还比蓉蓉上回带来的好吃!”
谢危平和地注视着她:“这么好吃吗?”
周宝樱用力点头:“当然!”
她看了看谢危,又看了看自己油纸包里所剩不多的桃片糕,想起父母之训,咬了咬唇,似乎才定下决心,将打开的油纸袋向谢危递过去:“您要尝尝吗?”
谢危唇边的笑意深了些,道:“那便尝尝。”
他抬手便将那纸袋拿了过来。
周宝樱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小嘴也微微张大,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谢危轻轻道:“怎么?”
这一瞬间一种奇怪的寒意从背后爬了上来,周宝樱看着眼前这张含笑的脸,竟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寺庙里画在墙上的那些阎府妖魔。
可这也是一瞬间的错觉。
她有些茫然起来,有心想说“我只是请您拿一片尝尝,不是全要给您”,可话到嘴边,被谢先生这般和煦清淡的目光注视着,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舍地道:“没什么。”
谢危便用修长的手指拎着那纸袋,转过了身。
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所有的表情都从脸上消失。
他进了偏殿。
外头的小太监立时进来布置茶具,置炉煮水。
谢危把这装着桃片糕的纸袋放到了桌上,静坐许久。
小太监躬身道:“少师大人,今日御膳房有做新的糕点,还是叫他们不用送来吗?”
谢危敛眸没有说话。
小太监有些战战兢兢。
过了许久,谢危才一指桌上搁着的那纸袋,平静无起伏地道:“往后都不用备,把这东西扔掉吧。”
第88章奉剑与少年
昨日的桃片糕给了周宝樱一半,姜雪宁想起来还有点丧气。
她垂首低眸跟在谢危身后进了偏殿。
谢危也不看她,只平淡地一指殿中那张琴桌,道:“练琴吧。”
这时姜雪宁还没什么察觉。
谢危讲话向来不多,一句话也不说几个字,她都习惯了。
上回心不静,这次倒是稍稍静了些。
坐下来弹完之后,她自己还觉得不错,想听听谢危怎么说。
可没想到,听琴的时候,谢危全程看着窗外,直到那琴音袅袅尽了,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起手时心还太浮,弹得急了些,中段稍好,末尾又浮起来。往往你觉着满意之后,很快便不让人满意了。熟能生巧,还是当再熟悉一些,心再静一些。”
姜雪宁瞅了瞅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谢危却道:“勾指时太快,弦音急促,须待上一韵的余音将尽时才入。”
于是,姜雪宁终于隐隐察觉到了——
但这个发现与琴无关。
只与谢危有关。
他并不总是笑着的,眼底常含着的那一点笑意常常是礼貌居多,但眉眼只需柔和上那么半分,便总叫人如沐春风。
完美得无懈可击。
可在这座偏殿里,他是会皱眉的,也会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冷冷地笑着责斥她。
然而今日一切都淡下去的。
不是冷,只是淡。
尽管言行与平日似乎并没有区别,可姜雪宁总觉得好像疏远了一些,隔着一层似的。
这念头来得太快,也太直接。
她甚至都来不及梳理这感觉究竟从何而起,更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思绪一飞,眨眼又回到琴上。
“铮……”
姜雪宁按着谢危言语的指点重新尝试了一遍,然而比刚才更差了,不得其法。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