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问大,说什么别人都要听从。更不要耍官威,你吓唬自己的弟兄有什么用?早就说了,不是兵归将有的时代了。他们的粮饷不靠着你们发放,他们的身家性命也没有寄托在你们身上。”
“所有的将士,都是真正的袍泽兄弟,是要一起克敌制胜,要是想不明白这点道理的,就不配在军中继续领兵。劳师远征,只许胜,不许败,谁要是私心作祟,坏了大事,别说朝廷,就连你们的家乡父老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
俞大猷的这番长篇大论,可是惊到了所有人,包括朱厚熜在内,过去还有人疑惑,俞大猷凭什么在军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上上下下,全都尊敬他。
听完这番话,朱厚熜点头了,这个人太难得了。
“朕本来是想商议作战方略,可听了俞卿的话,朕以为咱们军中还有更多的问题要解决,你们先都回去,好好反思,回头每人都要上一份奏折,朕要好好看看!”
众人都傻了,天子要检查作业啊!
“臣等……遵旨!”
他们垂头丧气,灰溜溜离开,戚继光落在了后面,他迟疑片刻,却也只能离去。
最后只剩下俞大猷,汤克宽,还有朱厚熜。
俞大猷很不自然,其实他不想当着天子面,长篇大论,痛斥属下的,谁还不要点脸。但是俞大猷渐渐感觉到,军中的风气很不好,甚至和当年的新军有了严重背离。
有很多人都会问,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从何而来?
是高昂的军饷?充分的保障?严格的训练?
还是将领英明神武,士兵悍不畏死?
又或者干脆是老天爷眷顾,直接来一阵狂风,扔几颗陨石?
很显然,俞大猷都不认同这些。
士兵之所以会奋力死战,是要有坚实物资基础的,要有一整套制度设计,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让他们觉得值得去付出。
大明朝也歌舞升平了许久,很多将领都忘了该如何打仗,变得一身毛病,颐指气使,官威十足。
别说将领和士兵了,就算将领和将领之间,也是勾心斗角,乱七八糟。
“陛下,臣之所以提心吊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管是作战方略上面,更有军中风貌。”俞大猷说了实话。
朱厚熜意味深长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用心良苦啊!”
俞大猷连忙道:“臣惶恐……陛下,其实臣发现水师的毛病,要远比陆军严重。”
朱厚熜沉吟道:“可是因为他们出身?”
“嗯!”俞大猷无奈点头,当下大明陆军的核心,毫无疑问,就是王岳编练的新军……经过了多年整顿,陆军的程度无疑是很不错的。
可水师这里就麻烦了,由于没有什么像样的对手,水师也就没什么压力,一般情况下,什么人都能塞进来……以前的旧水师,织造局的人马,一些贵胄的家丁,甚至是海商、海盗……这些人不光带来了娴熟的航海技巧,还带来了一大堆的臭毛病。
再后来水师以倍数扩充,问题就更多了。
由于人员普遍来自闽浙等地,他们甚至会根据家乡,结成朋党,互相排斥。这里面也不乏那几个大家族覆灭之后,留下来的人员,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更多了。
“陛下,这个戚继光……他是山东人!”俞大猷又说了一句。
瞬间就点醒了朱厚熜,也让皇帝陛下感到了事情的严重。
在一个南方人为主导的水师当中,一个来自山东的小字辈,侃侃而谈,把他们放在什么地方?
“若真是如此,此战的胜算更低啊!”
朱厚熜暗暗念叨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俞大猷和汤克宽,“你们先拟定一份整军的计划,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两个人悚然领命,下去筹备。
朱厚熜深入了沉思,他很想去找王岳聊聊,毕竟这时候只有王岳能给他信服的答案了。奈何王岳那边夫妻重逢,他又不好再去吃闭门羹,就只能等待。
好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王岳就打着哈气出现了。
朱厚熜鼻子都气歪了,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吧?
朕是皇帝,你是皇帝?
你小子怎么比朕过得还舒服?
“王岳,你说怎么办?”
朱厚熜劈头盖脸,把王岳都问蒙了,他哪知道怎么办啊?
“那个陛下……咱能不能说说什么事?”
“当然是水师的事情,你不会跟朕装糊涂吧?”
王岳连忙摆手,“臣可不敢,陛下,你注意到了水师的问题?”
见王岳这么问,朱厚熜更气了,“你当朕是糊涂蛋吗?”
“不不不!”王岳连忙摆手,“陛下,其实水师当中,山头林立,互相倾轧,也情有可原。就拿水师的人员来说,有天津水师,有长江水师,有闽浙水师,有岭南水师,里面的人更是千奇百怪。尤其是那些海盗出身的,更是桀骜不驯,谁都不服,让他们一心一意,着实有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