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钱长史兜兜转转,送了孔三爷出城后,生怕回程路遇熟人,不想就在街上遇着了酣饮过后回营的张守仁。
“哦,是他……”
钱长史沉吟着,掀开轿帘。
长街对头,便是骑在一匹高大黑马上的张守仁了。
虽然在众内卫的拱卫之中,四周全部是身形壮硕的内卫将士,但一眼看过去,还是张守仁最为显眼夺目。
那种英武气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睥睨万方的自信,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度神情,哪怕是万军之中,怕也是能被一眼就认了出来。
“哼,且看你能得意几时。”
自觉已经结成同盟,以庞大势力将张守仁撕碎,但在此时,钱长史心中却是明白,自己在此时的能量,还有能用出来的办法,和眼前这个人相比,都是差的太远了。
他在轿中顿了顿脚,轿班会意,连忙停下轿子,然后钱长史从轿中下来,在道边拱手恭谨肃立。
文武官员引避制度,原本就是事事躬亲,恨不得把子孙后代所有事都规定好的朱元璋老先生所定,包括平时见面怎么揖拜,路边遇着了谁进谁退,在道路边上是站着还是跪下,老先生都规矩的巨细糜遗,但规定是规定,时世转移,事情总会有变化,朱元璋的不足之处,就在于他觉得世事是可以固化的,大明天下,可以千年万年,按他的规定运行下去就可以了……
张守仁虽饮了几杯,但距离喝醉还有相当远的距离,他叫卫士取出几片干茶叶来,在嘴中小口嚼着……军中正常是不准饮酒的,他这个主将,当然得以身作则,叫人闻着酒气就不好了。
等他看到穿着蓝色官袍补服,站在道边肃立的钱长史时,其实还是有些晚了。
“长史官别来无恙?”
在马上,张守仁随意的拱了拱手,向对方问好致意。
“下官一切均好,也敬问游击大人安好。”
钱长史低头拱手,特别在“游击”上加了重音。
张守仁微微一笑,刚想再说点什么,突见对面几十骑狂奔而来,马蹄声如同几面同时击响的大鼓,轰隆隆的敲打个不停。
“大人,大人!”
稍近一些,才能看到是朱王礼等骑兵军官打头,张世强和钟荣等人也是夹杂在队伍之中,远远的,朱王礼的大嗓门就叫了开来:“大人,颁旨钦差到了,大人,钦差到了,朝廷的封赏到了!”
这么大嗓门,别人想听不清也是困难,一时间,所有内卫队员都是齐声欢呼了起来。
道路两旁,所有的济南城的军民百姓,亦是一起高兴的大叫起来。
守备济南,张守仁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大功,他的浮山营也是济南城的定海神针,西门一战,是朝廷这几十年来的最大一次胜仗,城中的官员和百姓早就翘首以盼,不知道捷报到朝廷后是什么封赏,这几天没有动静,全济南城都是在议论,都是窃窃不安……但其实张守仁知道,道路难行,而且封赏之事涉及到兵部和内阁等诸部,还得看户部有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功劳越大,上头的人就越是难办哪。
现在封赏和钦差已经抵达,这说明此次大功是绝对让朝廷兴奋异常,崇祯的高兴和赏识也是爆了棚,不然的话,应该是兵部派人覆核,山东巡抚、巡按等地方官再复核,最后首级送到京师,到那个时候,封赏才会正式下来。
这个流程,可能走上一两个月,甚至半年时间也不稀奇。
此次前后十来天时间,孙良栋回来几天,朝廷钦差也到了,说明崇祯操切急燥的性子又发作了,应该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了。
张守仁沉吟之时,他的部下们却是一个个喜笑颜开,此时都是跳下马来,俯首躬身,罕见的没有行军礼,而是用传统的礼节,表达对自己主将最衷心的祝贺。
“这件事,是大家的功劳。”
张守仁神色严肃,抬手道:“随我回去接旨吧,朝廷不吝封赏,诸君也一定会有恩赏的。”
“嘿嘿,大人没准会封爵咧。”
朱王礼笑道:“打从大明立国至今,一次斩首近两千级,特别是对东虏这样的大敌,人家都说,朝廷可能会给大人封伯爵。”
“瞎说,”张守仁摇头一笑,喝斥道:“朝廷爵禄,岂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
“那最少也是山东镇总兵!”
“就是,丘磊已经没猴子牵了,凭甚他还能当这个总兵?”
“还得加将军号,咱们大明,以镇为最贵,征其次,平再次,咱们家大人,最少加征虏将军才成。”
“还要加师保!”
“这个就未必了,不过,等着瞧吧。”
众人都是兴奋异常,朝廷封赏这么快就下来,显然是对张守仁的功劳已经认可,大家从普通的最穷困的军户,到摇身一变成为营伍兵,再成为军官,俸禄之优厚,有时半夜醒自己想着都不敢相信,得点灯起来,看看家中已经有的变化,看看挂在墙上的武官袍服,还有腰牌印信,看完这些,才能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