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奔腾的江流,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沈颂立在那,瞧了一阵,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林冬靠在这窗户边的模样。
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江流而已。
并无特殊之处。
沈颂不明白她为何会喜欢这,不过她喜欢的东西似乎很多,喜欢热闹,也喜欢清净,生活中她并非是个挑剔之人。
她曾同他说过,“有师兄的地方,都是好地方。”
沈颂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曾经那些从不当回事的记忆,如今一点一点地爬上来,无休止地扰了他好几个日夜,沈颂终究没有忍住,揭开了桌上的酒坛子。
酒水入喉,火辣辣地烧。
脑子里的回忆,终于驱散了一些,沈颂也走到了那扇窗前,缓缓地倚在窗边,夜深人静,只余下了河流的奔腾声。
在那窗便呆了一阵,沈颂才察觉出了这处的特殊。
别说是他咳一声嗽,就算此时这屋子里有人放声痛哭,那声音必定也混进了河流声中,丝毫听不到。
喉咙里的一口酒,吞下去时,不再流畅。
沈颂将目光从那河流处挪了回来,无意地落在了窗边,上头一排用刀剑刻出来的小字歪歪扭扭,却还是能看得清楚,“师兄,我想你了。”
沈颂的眸子突地一颤,喉咙间的哽塞愈发明显。
他曾经嫌弃,躲避她的每一个日夜,都曾是她怀着思念而煎熬的日子。
沈颂盯着那一排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心口隐隐有了疼楚,他自来稳沉,就算当初知道姜姝心里只将他视为表哥,也从未如当下这般煎熬难受。
酒水割喉,沈颂没再饮,弯身将酒坛子搁在了床边的阁楼地板上。
一个没搁稳,沈颂又去扶了一把。
弯下腰时,余光碰到了床底,整整齐齐地一排酒坛,摆放成了一排,沈颂一愣,伸手轻轻地推了推。
空的。
第二个也是空,整整一排,都是已喝空了的酒坛子。
沈颂半弯着腰,气血倒流,冲得他面目发红,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师兄,我再也不喝了,你别撵我走成不。”
沈颂闭上了眼睛,哽塞已久的喉咙,终是破出了一道低哑地声音,带着懊悔和心痛,艰难地唤出了一声,“林冬,对不起。”
窗前的灯火亮到了半夜才熄,到了第二日早上,刘叔刚起来,就看到了坐在堂内,不知何时起来的沈颂。
“三爷,昨儿可歇息好了?”刘叔问完,便看到了他面色的一丝憔悴,笑着道,“三爷怕是也有认床的毛病,林姑娘每回过来也歇息不好,还说,外头再好,也不如自己家里的狗窝。”
“还没消息?”
歇了一夜,沈颂的声音倒是哑了不少。
刘叔见他脸色不太好,也没敢耽搁,忙地去了后院的鸽子鹏查看信鸽,倒还好,有了消息,“林姑娘走的官道,昨儿夜里在十里亭的驿站落脚,三爷要是赶得及,今儿当能追上。”
沈颂没提那酒坛子。
依旧只带了一把剑,牵了暗桩的一匹马,匆匆地赶往了前方。
到了驿站,却还是没见到人。
一路往下,是去往江南的路,离开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寻起来人,格外的艰辛。
每回得到消息赶去后,几乎都是前后脚错过,最后打听来的消息,林冬坐上了去江南的船只,沈颂当日便租凭了一只船,走了水路。
船只一出,恰逢大雨,江面上雷光闪电,船只寸步难行。
行走了五六日之后,沈颂终于追上了前面的船只,却又亲眼看着那只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沉了。
事后连沈颂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是如何过来的,所有的聪明才智,冷静沉稳,仿佛都在这一场追逐之中,被消磨得荡然无存。
一个自恃清高,完全靠着自己的本事混出来的沈三爷,每回出现,从来都是体体面面,却在那一日,身在了一批身险患难的百姓之中,一同焦急,一同感受了一回惊心动魄的绝望。
从夜里到天明,经历了无限的恐慌和后怕之后,才打听到林冬并没有上船,人还在长安。
也终于才想起,林冬是灵山的大小姐,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力,就算是船只沉没,她也有那个本事脱险。
船只当夜停靠在了江南的码头,这一番耽搁,来回已是十几日。
沈颂再一次出现在长安的盐铺子时,满脸憔悴,阿吉吓得险些没认出来,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声,“三爷,您这是上哪儿了?”
知道沈颂离开了灵山后,阿吉四处寻人,后来听暗桩的人说,主子是去找林姑娘了。
阿吉又转而去打听林姑娘的行踪。
打听林姑娘三日前便回了灵山,却依旧没有听到主子的消息。
所有人都在猜测沈颂到底去了哪,却没有人知道他赶了大半个月的水路,结果却扑了一场空,也没有人看到他心急如焚,跳进江水里,狼狈寻人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