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供应河北和并州的战事,郭默、杨清等东挪西凑,不免捉襟见肘,因而裴该多次下令关中供输。只是新朝肇建,关西多戎,难免某些部族大人心生疑虑,复为人所煽动,在地方上掀起了大大小小的乱子来。秦州游遐为了镇抚,雍州荀崧、裴粹为了自保,都被迫召聚屯丁,扩充兵马,导致没法按原计划完成对洛物资的供应。
好不容易到了靖德元年的二月底,秦州乱戎陆续被平定,还有一些直接就散了——多是已经转为农耕的氐、羌,这得赶回乡去播种啊——游子远亦释还半数丁壮归屯,并搜集陈谷两万斛,运往关中。荀景猷、裴公演得报,大松一口气,也即释还屯丁去春耕,且倾空府库,向河南供输四万余斛粮。
荀崧趁机就去见其女荀灌娘,说正好要运粮食到洛阳去,护卫兵丁五千之数,其中还有六七百的骁勇正兵,保证安全——你赶紧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吧。
荀灌娘说安娘年纪还太小,怕是受不了那么漫长道路的坎坷跋涉吧。荀崧说:“安娘自可由卿母抚育,卿与保大登程即可——皇后、太子之封,岂可久悬不决哪?”
荀灌娘笑道:“天子唯我一妻,唯保大一子,则皇后、太子之封,岂会落于他处啊?父亲未免过于焦虑了。”她说老公跟我承诺过,是不会讨小的,而即便因为如今身份不同,他讨了小,我终究还是正室吧。
荀崧心说闺女你这神经还真大条,男人的这路话也可以相信吗?且不论这点——“天子若娶妃妾,难保恩宠不移,古来妻妾互易者,不知几希?即便卿正位皇后,汉光武亦有废郭圣通而以阴丽华为后之事,况乎尚未正位啊?”
荀灌娘蹙眉道:“天下高门,唯裴与荀,则天子岂能以别氏为后?”
荀崧苦笑道:“天下高门,昔日尚有贾、郭,而今安在?且天子方恨泰章叔父(荀组),虽用道明(荀闿),不过暂时敷衍罢了,则荀氏唯我一家,未免独木难支。看今中朝官制,平原华、太原王或将大用,且即旧日中品之族,如祖、卫、卞、郗等,亦多半荣显——天下难道只有裴与荀么?”
荀灌娘这才泛起些危机感,就此遵从其父之言,撇下安娘,抱着保大就启程东行了。他们抵达洛阳的时候,正好裴该前后脚得到了陶侃收复原平,祖逖在三台破敌的消息,诸多喜讯汇聚,群臣皆来朝贺。裴该即命枢密省统筹,继续向河北供应粮秣物资——就差临门一脚了,哪怕砸锅卖铁,也得让祖逖把襄国给攻下来,把石勒的脑袋给我送过来;随即举行了隆重的典礼,正式册封荀氏为皇后,裴俭为太子。
但是随即却又接到了两条坏消息,一条来自汉中,一条来自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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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方面,周访扬声攻剑阁,其实主力指向巴中。李雄一开始还真上当了,命李寿率军前往剑阁御敌,结果李寿至关上眺望,就见华军连营数里,旗帜密布,但朝夕两餐燃起的炊烟却并不甚多……
李寿因此判断,这多半是疑兵啊,汉中军的主力肯定是杀往别处去了。一方面向成都传报,提醒李雄,一方面点集兵马,趁夜出关,前去偷营。
领兵的华将正是高乐,所部不到两千人。他原本志气昂扬,想要再建新功,以免被旧日同僚远远落下,谁想周访却命其将半营人充作疑兵,不免懊恼、泄气。等到了剑阁之下,登高远望,只见山势奇险,唯一道可通,心说就这地形,哪怕甄蛮子将万众来,估计都很难拿得下啊!
怪不得大都督……不,天子昔日说古,道钟会伐蜀,顿兵于剑阁,若非邓艾偷渡阴平、奇袭成都,估计只能黯然打道回府去……
本欲偷取剑阁,让周访不能再小觑自己,然见此地势,把他这最后一点儿幻想也彻底给打破了。高乐只能盛布疑兵,陈于剑阁之下,但他既然丧失了信心、消磨了战意,安排就难免疏漏,终被李寿发现了破绽。
——其实就算没有炊烟的漏洞,李寿也迟早能够瞧出不对来的——看营盘貌似好几万人马,且有周访大纛,但你既然来了,不可能就跟关下一直歇着兵,丝毫也不做攻关的尝试吧?
于是李寿夜袭华营,高乐大败,上马率先而逃,竟然一口气就跑回了南郑。李寿衔尾而追,直至汉中郡的沔阳县。留守南郑的陶瞻一方面发兵往援沔阳,一方面快马到前线去通知周访。周士达得报又惊又怒,被迫退兵还救。
李寿既知周访归来,便即主动释了沔阳之围,退回剑阁。周访一入南郑城,当即下令,把高乐给我逮起来正法!
还是陶瞻、周抚等好说歹劝,说高乐终究是天子旧将,大人不宜擅自加以刑戮。于是最终周访捕拿高乐,押入槛车,送去长安,以候天子自行处置——周士达真是气极了,甚至于还私下里对儿子、女婿说:“倘若天子处置不公,我便掷却衣冠、印绶,不受他华家的爵禄!”
但他终究年岁大了,受此一气,加上匆忙赶回南郑来过于劳累,这边儿高乐才刚被押走,那边儿周士达就一病不起了。随即得报,荆州王廙发水陆军两万西来,欲犯汉中,周访气极反笑道:“王世将吹枯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