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凤眸低敛看着掌心一枚梅花小糕,梅香共着清淡蔗甜丝丝入鼻,然却未能将心中翻涌的苦水稀释半分。
兀然一声嘀嗒水声传来,似是雨滴自高而坠低落石板之上。须臾,清脆珠落声音不绝,瞬成一曲无调无词清韵小曲。
秦楼安抬眸循声看去,原是不觉间以至日挂正中时分,金辉钻过望梅亭错彩镂金的雀替,照映在秦楼安菡萏般香面上,金辉耀眼,凤眸迷离。
琼雪暖融化作水,顺着望梅亭琉璃角梁滴滴而下,秦楼安迎光看去,本是清澈透明的水滴蕴着日光似成金珠,颗颗坠于亭下青石阶上,碎成一地金光。
“母后,皎月虽洁,然终归是隐于黑夜之中,且月有阴晴圆缺之变化,鲜有团团圆满之时。然金轮旭日则不同,破曙而生,高挂九天射神光,驾霞而没,四暮渐笼起苍凉。正因如此,世人也皆以日为则,日出而作,日暮而归。”
皇后轻颔螓首,凤舞流苏赤金簪于日辉之下光华更甚,朱绛檀唇带笑轻启:“不知安儿,是想与母后说些什么?”
“母后定是也知晓日出则月落,月起而日归,日月不可兼之理。因此孩儿还望母后与世人一般,以日为则。我想,对母后而言,父皇便是母后心中灼灼皞日。至于月亮,便将它长埋心底,任其阴晴变化,任其圆缺自度。”
吟吟一声轻笑自朱唇贝齿间滑出,黛眉弯而如月,凤目闪而似星。身为西风国母六宫之主,她一向谨言慎行不苟言笑,已经甚久不曾笑得如此恣意,如此放肆。
“安儿,母后心中晓得你话中之意。抱月而归的年少绮梦,在母后戴上凤冠加冕为后那日,便已破碎成虚妄。这些年来,若非前几日见了月玦,我都要忘了世上曾有月扶天。不过如今月玦也已甍逝,母后也是该放下了。”
“母后若是当真如此想,孩儿也便放心了。看的出来,父皇母后之间虽有心结,但亲情真意,还是假扮不来的。”
秦楼安将手中梅花小糕置于身前桌案,双臂抱了皇后胳臂,螓首倚靠于雪锦貂裘上,纤亮裘毛遮于秦楼安眉间眼上,细细痒感激得秦楼安凤目微阖,唇角曳笑。
皇后垂眸,见秦楼安靠于自己怀中笑得恬淡安逸,眸中心间,皆漾起柔柔清波。如今若问还有什么值计较,便也惟有眼前咫尺之人了罢。
“记得安儿幼时颇喜梅花小糕,如今怎的不吃了?”
看到被冷置在石桌上的梅花小糕时,皇后凤眸中流转的柔波中泛起疑光。
秦楼安闻言,百般不愿得从皇后怀中正坐起身,还不忘高展了玉臂抻了抻腰肢,如将将睡醒一般。
“这梅花小糕放于碟中,自昭阳殿一路至此便早已凉透,想来已经失了味道,欠了口感。这朱砂的心思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怎不置于食笥中送来。”
“哦?是吗?母后看着颜色倒是挺新鲜,味道嗅着也香甜,让母后来品尝一番。”
皇后说着,便要抬手捏起一枚品尝,然手指还未触到,石桌上描金小碟已然无翼而起。
“安儿,你这是作甚,可是不让母后品尝?”
秦楼安将手中整碟梅花小糕置于鼻下,深嗅一气后抬眸对上皇后甚是不解的凤目。
“母后,如今亭中未有试毒宫人,孩儿也不曾备得银针,为保您凤体无虞,依孩儿之见,这梅花小糕还是不要食用为好。”
见秦楼安秀眉微蹙,眸中肃色深深,皇后愣怔片刻后莞尔瑾笑。
“知晓安儿向来谨慎,但如此一番是否也太过谨慎了些?这梅花小糕乃是出自母后宫中小膳房,不曾经过他人之手,何须试毒,定是无事的。”
言语之际,皇后便抬了手想要接过秦楼安手中瓷碟,然却又被秦楼安拿远了些,环有赤金八宝玲珑镯的白皙手腕僵在原处。
“怎的不曾经过他人之手?孩儿来时正好碰见朱砂承了糕点朝鉴梅园中来,是孩儿将其拦下接过手中小碟,这便已经是经过我与朱砂之手。”
“这…”
皇后一时语塞,僵于秦楼安身前的胳臂亦缩回雪锦貂绒披风之中。
“安儿,母后知晓你是担心有人在食物中下毒,但你是母后的亲生女儿,朱砂是母后的贴身宫女,若是母后连你们二人都怀疑,那身边之人还有何人可信呢?”
“母后,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孩儿已与您说过多遍了,您怎的还不放在心上?”
秦楼安见皇后已无执意要品尝梅花小糕的心思,遂将描金小碟重新放回石桌上,伸臂将皇后身肩扳过,正对了自己。
“母后,孩儿是您的亲生女儿,自是不会下毒谋害您。但朱砂,可就不好说了。先前知晓您身中蛊毒之时,孩儿便已开始怀疑她。母后您想,您深居后宫之中接触之人亦不多,左右也不过是些妃嫔宫人,怎会平白无故身中蛊毒?”
“母后自是知晓身中蛊毒是有人故意谋害,可是朱砂是我的贴身宫女,跟随本宫多年,素日里本宫待她亦是不薄…”
“正是因为她是您的贴身宫女,对您甚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