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院正堂,月玦披着一件雪色披风,坐在案前颔首写着字。
忽有一阵风拂来,柳絮一般的雪自半开的窗扉飘入,轻盈盈落在紫棕色桌案上,转瞬又融化,给小半片桌案蒙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
清新湿润的雪气伴着料峭嶙峋的冬寒,令写字人游走的笔峰微顿,落下一笔浓重的墨意。
月玦抬头看向窗外,院中满庭白雪纷飞。
前几日晴朗的天终是过去,这场雪不知又要下到什么时候,或许是来年开春?也说不准。
静静看了片刻后,月玦微微浅笑,重又提笔新蘸了墨,运笔如行云,一个个飘逸又透着锋锐古拙之气的字,在墨意氤氲中活现于纸上。
最后“则亏”二字,字迹疏狂,笔意悠远,如丹青山水画中云烟舒展,飘逸地泼墨跌宕漫开。
待纸上墨迹干了些许,月玦搁笔起身,走向床榻自枕下取出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
打开后,盒中静静立着一只九龙攒珠玉玺,通体雪白,成人半拳大小。此乃当年他父皇赠他的私印,下方雄浑有力的刀法,篆刻着“神机印信。”
此物与玉骨扇一般,皆曾敛于匣中沉寂蒙尘已久。如今再现于世,龙珠玉泽莹润荡尽浮尘,攒珠的九龙犹如冲破封印,重腾九霄云天。
朱红的印章盖于最后一笔撒开的飘逸二字,于黑白间落下一方绝艳的红。月玦将玉印收起重新放回锦盒,又将雪轩折叠,封入一纸黄笺。
再抬头看向窗外时,正见有二人小跑着跨进院中,顶着一路风雪跑进来,裹卷进屋一阵寒意。
看着发鬓上皆已落了白的月瑾与虞世南,月玦修长的剑眉微微挑了挑。
“你二人还知道回来?”
正拍着身上雪花的月瑾闻言一怔,与替她拂着鬓上雪瓣的虞世南相视一眼后,搓了搓通红的双手手哈了一口气,扯着一抹讨好的笑凑上前去。
“皇兄,我与世南不是听你的话,去十八红粉巷广平楼里,帮你联络城中的银弓月卫了嘛。”
月瑾说完,见她皇兄不曾理会她,只认真给一封信落着封口的火漆。她回过身看了眼虞世南,见他皱着眉朝月玦撇了撇嘴,月瑾眨了眨眼会意。
昨天用过早膳后她便与世南一同出府去了广平楼,现在才回来,皇兄指定是生气了。
月瑾凑月玦更近些,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他幽幽开腔:“替我联络银弓月卫,需夜不归府吗?”
闭了嘴咕咚一声,月瑾将囿于口的话咽下去。
她出府前是想速去速回,可十八红粉巷,她自来洛城几天,还未曾见过这般新鲜的去处。
“皇兄,我一时贪玩,就拉着世南...”
“太子殿下,是我拉着公主玩的!”
月瑾话未说完,虞世南突然上前一步抢道。
突然想到认错不该如此理直气壮,虞世南声音又软下去,“所以...太子殿下要怪罪,就请责罚我一个人,此事与公主没有关系。”
虞世南说完,月瑾又站出来反驳,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虞世南哪里肯让?
一时二人就如同大义凛然英勇赴死一般,争抢着要替对方死。
通红的火漆逐渐凝结,月玦摩挲了两下,看向争吵不住的二人,摇摇头微不可察的叹一息。
“可有楚广平从西南传回来的消息?”
争执吵嚷的声音戛然而止,屋中陡然恢复了宁静,甚至能透过半开的窗听到外面雪落的声音。
月瑾与虞世南听月玦不曾责怪,而是直言楚广平一事。他二人谢过并保证下不为例后,将此次他们前往广平楼取得的消息递上去。
月玦接过,修长的指将卷成食指粗细的三寸长羊皮纸卷从小巧的锦袋中取出,遇水不湿不腐的特制羊皮纸,散发着淡淡的油脂香。
看了片刻后,月玦突然舒朗开怀的笑起来。
“谢荀谢荀,谢之卿,好一个谢之卿。”
月玦摇头轻叹,似赞叹,又似惋叹。
月瑾与虞世南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笑,更不知谢荀谢之卿是何人,但听他朗笑一声后突然又咳,月瑾连忙上去轻轻顺着他的背。
“皇兄..你的身体...”
月瑾欲言又止,面色变得苍白,一旁虞世南一颗心亦紧跟着提起来。月玦掩唇轻笑几声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照旧笑道:“不碍事。”
待喉咙里的腥气退散些许后,他拿起案上那封信,递到虞世南面前:“此封信你且保管好。”
“这是...”虞世南不明所以的接过,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时,他双眼兀得瞪大:“太子殿下为何要给这个背叛先帝卖主求荣的无耻之人写信?”
“你是说,定西大将军张世忠吗?”
虞世南扫了眼信封上赫然写着的那个名字,世忠世忠,当真是白白折辱了这么个好名字!
此人本是一介武夫,因先帝器重才得以扬名,谁承想他竟是个白眼狼!
当年月扶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