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可攻玉。
月玦是当懒则懒的人,不需他动手之事,他选择冷静旁观。他不追求将所有粗干细枝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这样活得太累,他有自信,亦肯将他的信任交付给他人,让别人助他成事。
然而月玦也不是所有人都信,亦不认为所有人都值得与其共事。就算他已选定了可以相信的人,亦不会完全放纵他们自主行事,而是于背后按他自己的思路,为他们筹划好该如何行事的纲领步骤。就如他绘好轮廓骨骼,至于血肉细末,便由实际执行之人自行发挥。
应付完代衡设下的宴席,回到为他安排的住处后,尚易容成云别岫模样的月玦静静地坐在椅上,回忆今日之事可有漏洞之处。
待他将所有环节捋过一遍,无奈饮下一杯敬酒的他已无力继续深思。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床榻,他自包袱里寻出一枚银针,刺入指尖再取出后,一股细小的血线自指尖流落,那双醉意迷蒙的双眼,逐渐变得深邃幽明。
……
……
方出洛城的秦楼安,绝对想不到,她前脚刚走,月玦随后便进了洛城。更想不到,他竟以身饲虎般地,就潜伏在代衡身边。
大军驻扎的营地正值篝火通明之时,主帅大帐里,秦楼安与雪子耽相对盘膝而坐,看着矮案上摆放的行军地域图。
此时秦楼安依旧一身玄甲,只摘下极为沉重的玄盔放松一下脖颈。素日里及腰的长发,如今尽数绾在头顶的金冠里,俯着眉眼认真看地域图的秦楼安,倒真有几分男儿将帅的硬朗风采。
“如今我们驻扎之处,正值岔口,可由此径直向西,亦可转而奔南。若直接朝西而去,路途虽然近,可地势却险。若绕南而行,虽路途平坦便于行军,但却绕远费时。大军五更便要开拔,可我这个当主帅的,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走哪条路,师兄可否帮我参谋一二?”
秦楼安手指着地域图上大军驻扎之处,抬头看向手执茶盏轻酌的雪子耽。
他闻言怔了怔,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看向她朝西朝南分别勾画出来的两条路线。
看雪子耽这副气定神闲又胸有成竹的模样,秦楼安虽安心不少,可也难免担忧忐忑。
雪子耽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如今的情势容不得她出任何一处细小的差错,可他却是这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难道他想任由她破罐破摔不成?
不对,秦楼安又否决了适才自己心中所想。
她现在可还不算破罐,这才方出师呢。
“绕南。”
思忖片刻后,雪子耽指了指地域图上他选定的路线。
秦楼安听他语气笃定,问道:“师兄可否说说选择绕南而行的理由?”
理由?
月玦说绕南便是理由。
心里虽这么想,雪子耽却未如此说:“适才师妹亦言,绕南走地形平坦,便于行军。若径直由此朝西,路途虽近,然一路多山多谷,行路困难亦颇费时间,不见得比绕南远行省时省力。再者,山谷之地乃行军大忌,若遭遇埋伏,必损失惨重。”
“师兄说的在理。”
秦楼安点点头,可并未就此决定绕南而行。
“可是师兄难道忘了吗?南边这条路,正好是当初月玦与我们商议的西征之路。如今他已与萧昱谢荀为伍,难保不会将此路告诉他们。若我们再从这条路进军,会不会更可能遭遇骋平军的埋伏?”
雪子耽觑了眼秦楼安,对上那双清澈的眼,又瞬间收回视线。
“且听师妹适才之意,似是在此二路之间已然做出选择。既是如此,师妹又为何多此一举过问我呢?不过,我要提醒师妹一句……”
雪子耽声音逐渐压低,最后竟迟滞停顿。
看他低敛着眉眼,秦楼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师兄要提醒我什么?有话不妨直言,我一定悉心听取师兄的教导。”
又沉默片刻,他实在没有想到该如何诱秦楼安往南行,雪子耽语气故作淡淡地说道:“师妹,你不该怀疑月玦与萧昱谢荀为伍。如今你出征之事他定然已经知晓,他不会坑害你,你尽管绕南而行便是。”
“听师兄所言,你似乎很清楚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雪子耽攥起茶盏沉默不言,秦楼安见他这副有些不敢看她的模样,便知他与月玦定商量好了,就是要让她绕南而行。
可至于如此做的用意,她心里有几个猜测,又拿不准。
“算了,月玦心里爱想什么,便想什么,懒得去猜他的心思。”秦楼安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又道:“不过适才师兄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我决定,我要两条路都走。”
“两条路都走?”
雪子耽抬起头,见秦楼安笑着眨眨眼,他想通其中之意后,亦淡然一笑。
如今秦楼安手下不仅有中禁军,还有代衡的三万兵马,可谓忠奸共处,鱼龙混杂。
代衡肯出兵定然不是真心相助,必定是居心叵测。他们混在中禁军里,就如害群之马,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