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达赖死去此事是第二天早晨发现的,但尸体早已经冰凉,又请萨满专门看了,认定人是前一天晚上死的,所以一定要按照习俗出葬,便只能选在青霞舞马大婚之日了。
关于第二点,苏农家表示,葬礼不会大操大办,全部低调行事,也不会请外人参与,全是苏农本家,不响锣敲鼓,不吹乐器,送葬队伍尽可能选天还未亮的时候出发,阿史那燕公主大可当作这边的葬礼全没有发生,或者根本不存在就好了。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因她而死的苏农达赖的冰凉的尸体就在汗庭不远的郊外,一铲子一铲子的土往地里埋,说不准还伴随着苏农达赖亲人的诅咒,怎么可能当作没有发生的。
始毕可汗倒也曾发过令,叫苏农家换一个日子,头七不行,便不妨换在十四之数。苏农家却说,只怕尸体放得时间久了会发臭,家里族人怎么舍得。又说如果可汗实在不同意,那苏农家也可全不办葬礼,在茫茫大草原上寻一个空地,把人埋进去就是。
可这样就更不大合适了。人家爱子因为可汗的女儿亡故了,虽然不是公主亲手所为,但多少有些牵扯干系,结果可汗倒以权压人,叫旁人不得按照突厥惯例习俗送葬,传出去难免落人口舌。
据说突厥的礼官再去问始毕可汗,可汗斟酌了一番,叹了口气:“死者为大,便如此罢。”舞马竟未曾想到,自己穿越这一遭,竟然寻到了死者为大这四字的出处。
好在青霞和舞马并不是真的打算七日之后成亲,两人之间也大抵没有夫妻之情,所以嘴上嫌晦气,但心里面并不是真的在乎。否则,青霞真应该去始毕可汗的帐篷里大哭大闹一番才是。
如此,一切复又平静下来,时间向着婚礼、葬礼齐办的七日之后走去。
方走了半日,意外又发生——宇文剑雪回来了,风尘仆仆回来了。
宇文剑雪仍是穿着她那一身孤傲白衣,只是衣服上面多了好些污迹,像多足的虫子一样爬的满身都是。
舞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宇文剑雪,她向来干干净净的,身上的白衣也总是一尘不染,以至于舞马时常怀疑她一定有高度的洁癖症傍身。
她出现的时候还喘着粗气,这也不大正常。要知道,宇文剑雪可不只是觉醒徒的身份,还是一位精通武道的好手,正常而言,一口气不喘跑个几公里很不是问题,可眼前的她……真是太狼狈了,大口大口喘气像个小狗,再配上一身的脏衣服,简直像某个从雨后泥地里滚出来的毛孩子。
舞马再仔细一瞧,她的脸上也很不对劲,肤色当然也很白很美,但怎么看也没有之前那么白皙了,大抵这几日饱受了一些风吹日晒。
宇文剑雪这次离开,是为了帮舞马找寻破解诅咒的法子去的。她一声不吭就走了,完全没有给舞马拒绝的余地。大抵是顾虑舞马找不到她会担心,便又很体贴的留了一封信,信的文字着实清秀,又着实温暖。舞马记得信里的每一个字,想起来也觉得很舒心,很感动。
再看眼前的宇文剑雪,看她这幅狼狈的模样,舞马当然更加感动了,很想给她一个出格的拥抱。
宇文剑雪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她一把掀开帘子,用了很大的力气。
帘子被她的手一甩,打在帐篷毡布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好像她扇了帐篷一耳光。
舞马甚至觉得,这耳光很可能是扇在自己脸上的,要不然怎么能这么脆这么响,这么让他感同身受。
宇文剑雪掀开门帘后往门里走,走路时都带着风,呼呼作响的风,好像是在展示这双扇风脚的主人可不大好惹的。
“离开的这几天,”
宇文剑雪看着舞马的眼睛,“我循着田德平的线索,顺着他曾经流浪的足迹,穿过了草原,走入了大漠,被风吹,日头晒,还有突如其来的暴雨,有萨满遗迹里面从未见过的绿脑袋绿毛的恶犬,浑身长着眼睛的蜘蛛,砍无数刀也死不掉的骷髅,还有好多好多,你这辈子绝对没见过的怪物。”
舞马下意识想说,这辈子也许没见过,可上辈子就说不准了。当然,这话没说出来,气氛不大对。
“可结果呢,”
宇文剑雪一步一步走过来,“我眼看着有所收获,喜出望外来告诉你——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消息?”
舞马不说话,身子纹丝不动,任凭宇文剑雪走到自己身前。
“舞马,”宇文剑雪几乎贴在他身前,抬起头看他,“青霞竟然请我喝你们两个的喜酒!”
这种误会舞马当然要解释清楚,谁是敌谁是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过权宜之计罢了。再者说,青霞的鬼话你也肯信。”
说着,舞马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大抵告诉了宇文剑雪。尤其强调,所谓的婚礼是绝不可能正常举办的,在婚礼之前两个人便要对义成公主动手,之后青霞会想办法毁掉婚约。
听了舞马的话,宇文剑雪的脸色稍好了一些,“你明明晓得这是青霞挖给你的坑,怎么还睁着眼睛跳进来了?”
“不然怎么办,真要我逃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