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看见了那辆马车。
也看见了坐在马车内也正朝着这边望来的那个人。
押送囚车的队伍距离马车尚有一段距离。
又是这样黑暗,谢危本该看不清的。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却偏偏看见了燕牧那骤然明亮的眼神,灼灼燃烧的目光——
“哈哈哈哈……”
也不知为什么,燕牧忽然就仰头大笑了起来。
笑声里满是快慰。
押送的兵士都被他吓了一跳,却不知中间原委。
那囚车很快去得远了。
笑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京城重重的屋宇叠起来隐没了囚车的踪迹,等到视线里最后那几个身穿囚衣的人也消失不见,谢危才终于慢慢地垂下了眼帘。
刀琴剑书都立在车旁。
谢危悄然紧握了手掌,他是该出见上一面的,可如今的处境和如今的身份,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绝非明智之举。
过了好久,他才重新抬眸。
却是问:“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剑书刀琴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勇毅侯府的人之所以要这么急着流放去黄州,除了皇帝沈琅的确不愿侯府之人在眼皮子底下碍着之外,更重要的是之前谢危在御书房中提出的那一“请君入瓮”的设想。
守卫天牢的禁卫军撤走了。
如今连天牢里最重要的犯人也撤走了。
潜伏在暗中的那些人便跃跃欲试,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准备要动手了。
剑书道:“同您料得差不多,便在今夜。”
姜雪宁蹲伏在那角落里,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人来了,人走了。
可周寅之好半晌都没回来,实在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便悄悄探出头来,朝周围望了望。
方才来时匆忙,都不及细看。
此刻一看才发现这间牢房有些过于整洁了。
地面和墙面虽然都是黑灰一片,可眼前这张床榻收拾得整整齐齐,叠起来的被子上连道褶皱都看不见,还有两件蓝黑的外袍仔细地折了起来放在被子上。
想来住在这里的是个爱干净的人。
等等……
一念及此时,姜雪宁脑袋里忽然“嗡”了一声,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一间牢房里竟是有人住的吗?!
这样一想可了不得。
紧接着更多的异常之处便浮了出来,比如这间牢房在天牢深处,比如明明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可周寅之匆忙之间带她进来时,牢门却没有上锁。
一种怪异的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姜雪宁当机立断便想离开。
可事情的发展远远比她想的要快,甚至也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几乎在她提着裙角起身的同时,天牢门口处竟传来了呼叫喊杀之声!
狱卒们的声音惊慌极了。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
“啊——”
“劫狱,劫狱,有人劫狱!!!”
短兵相接之声顿时尖锐地响了起来,从门口处一直传到天牢的深处。
这牢狱之中关押着的大多都是十恶不赦、江洋大盗。
一听见这动静,再听见“劫狱”二字,不管是原来醒着的还是本已陷入酣眠的,这会儿全都精神一震,原本寂静若死的囚牢忽然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狂欢似的呼声和喊声,每一扇牢门前都立着疯狂的人影,或蓬头垢面,或意态疯狂,群魔乱舞!
姜雪宁心都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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