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比较妥当,而对面的那个婆婆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认识你爹爹很久很久。”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是如同滢滢一样大的小姑娘呢!”
她看着对面的少年因为吃惊而瞪大瞪圆的眼睛,笑了一下,声音带了几分自嘲。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爹爹刚进入村子的时候,就是那般模样——可是我们逐渐发现,你爹爹好像根本不会老。”
“这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当我第一次遇见你爹爹的时候,我贪玩在桥上捉捕一只蝴蝶,结果不慎掉落到了湍急的溪流之中。我始终记得那只蝴蝶,从那个从湍急的水流里头救我上来的男人。”
“可对于你爹爹而言,那不过是随手为之。”
“他根本没记得这件事情,也没记得他从湍急的河流里头,捞上来过一个小姑娘。”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腔情愿。”
年迈的妇人,那张太过消瘦,沟壑纵横的脸庞,原本瞧着给人一种刻薄感,可是眼下当着齐昊的面说起往事的时候,脸上却浮现出宛若少女一般盈盈的光芒来,再年迈的妇人,心中总有一方天地是最为清纯不过的少女时光。
她如今再回想起来,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依然为之生出浅浅涟漪,依然为之荡漾。
只是如今,她也变成旁人眼中,面容可憎的苍老婆子了。她脸上爬满皱纹,年轻孩子会因为她的经过而啼哭不止,谁还记得她当年也曾经芳华正茂?
“你爹爹是灵修,所以他的容貌不会变老。可是我却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会很快变得苍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年华逝去,爹娘把我许配给了村子里头的一个鳏夫,我却没有反抗的理由。”
“我生得平平,家里头穷困,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外头的事情。他在我心中,是游侠,是外头的英雄,我这样平庸至极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他?”
“我嫁人生子,他依然是那个浪荡不羁的游侠,日子一日一日过去,我心里头想着,他那样的人,谁也得不到最好,他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些乡野女子可以肖想的,任凭谁都得不到他,这种结局是最好不过,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爱上你的娘亲。”
这个年迈的妇人,她的眼神里头闪过一丝淡淡的疼痛。
这件事,是她锥心的刺!
锥心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耿耿于怀,没有一分一秒释怀过。
一样东西,如果从来没有谁得到过拥有过,她还欺骗自己,因为那原本便是得不到的东西,是高高悬挂在天穹之上的太阳,只可以仰望,但是偏偏是村子里头的一个比她更年轻的姑娘得到了!
而且那姑娘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是生得好看些柔弱些。
可是家境却极差,而且她手无缚鸡之力,连一顿饭都做不好,连烧火都不会,这样的女儿家,为何能够得到她心中根本不容许旁人接近的游侠?
不应该如此。
齐昊听着这个妇人的阐述,听着她语气之中的怨毒,心中生出凉意来。
那只通宝鼠则是呸了一声。
它不屑一顾。
“看得上她才奇怪。我看这个顾白的爹爹,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当初不应当救她。”
“救人反而救错,给自己找了一个如此大的麻烦。”
齐昊在心里头苦笑,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其实通宝鼠说得也有道理,而对面的那个妇人则是仿若陷入她自己的世界,她的声音听上去更平添几分贪痴怨念。
“我偷偷学习法术,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既不是为了让自己容貌永驻,也不是为了让自己长生不死。那些又有什么用处,我纵然回到年轻时候,他会多看我一眼么?”
“他根本不会。”
“我对于他而言,只是这个村子里头的一个普通村民罢了。”
“他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这妇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短板在何处,光线投射在她身上,拉出狭长的阴影,她开口说道。
“你娘亲死的时候,我心里头是很痛快。”
“我恨你娘亲!”
“恨她能够得到,我从得不到的东西!”
“我想,你年幼得很,你爹爹必定要找个人照顾你,自然是女子才妥当。”
“你爹爹是个男人,生来不是那种能够细心照看孩子长大的,何况你又体弱多病,片刻离不得人,你爹爹更加需要找个妥当细心的看顾你,可是我没想到,你爹爹居然没有另寻旁人,而是一直守着你长大,只是偶尔才让村民帮忙,也绝不容许村民进入你家中。”
她抬起头,昏暗光线下,她看着齐昊的脸庞,眼中隐隐有些痛恨。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否则——你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