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靠在软枕上,面容虽虚弱,但眉宇间却蕴含着一抹刚毅。他浑不在意地摇了摇手,“若说连累,称不上是谁连累谁,若是没有当初你娘的入宫,也不会发生这一切,而你娘是我送进宫的。”
打从沈鸾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沈家必然要搀和进这一滩浑水中。
可彼时沈家那种情况,根本不是他们能拒绝的,弘景帝需要一个可以制衡沈家的东西,所以选了沈家最得宠爱的女儿沈鸾,并许于妃位。
他即想用沈家,又忌惮沈家。
沈鸾进宫后,一直默默无闻,即不得宠,但也不是无宠。但仅凭她是沈家的嫡女,就足够让许多人为之忌惮了。
本来以她的身子,是不适宜诞下子嗣的,她也一直没打算生。可彼时弘景帝已夺回先机,暗中屡屡对沈家动手,沈鸾才不得已拼着命不要,瞒着沈家人偷偷怀上了晋王。
沈鸾的一生都在为沈家牺牲,让沈家人痛彻心扉,可恰恰也是她,为沈家留下了生机,所以真称不上是谁连累谁,因为打从晋王生下来,就注定和沈家绑在了一起。
若说真要给这一切找个罪魁祸首,大抵就是弘景帝,是这万恶的皇权。
晋王将之前胡侧妃中毒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听完后,宁国公道:“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永王弄出来的?”
晋王点了点头。
宁国公又道:“这实在不像似永王的为人,这种时候他动如此多的手脚,难道他是在忌惮什么?”
晋王沉吟一下:“他应该是想做什么,怕本王坏了他的事,所以才会如此。”
真砍掉了宁国公,等于砍掉了整个沈家,砍掉了晋王在京中的半个臂膀。自打晋王就藩,沈家人回到京城,宁国公和沈二爷就一直忙于京中势力布设之事。
宁国公南征北战几十载,沈家乃是武将世家,宁国公的父亲以及他的兄弟,虽不如他本人战功累累,也是颇有威望。所以沈家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这桃李自然相对指的是武官系统。
就如同文官之间讲究的同窗同乡同座师一样,武官也有同袍之谊与提携之恩。尤其上了战场,在生死之间,很多都是过命的交情。
武官不同文官,这些军伍出身的武夫们,很多大字不识一个,不像文官那么多心眼子,他们讲恩情重义气。
古语有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意思就是指这些读书人因为懂得道理多,知道权衡利弊,瞻前顾后,考虑得多,想得也多。而莽夫们可不是如此,他们大多都是酒碗一摔,掀杆子就来了。
所以这么些年来,宁国公和沈二爷靠着一些旧部,着实拉拢了一些武将为晋王所用的。高级武官并不多,大多都是些中低级武将,可这些武将却是遍布了整个京城三大营,五城兵马司乃至京卫指挥使司,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看这样,永王是打算大动干戈了,所以率先拿了老夫开刀?”
沈二爷问:“那如今之计该怎么办?”
晋王沉吟片刻,道:“本王回去后便命人查,看其他几处有没有譬如此类这般事发生。另外,外祖病重之事可放出消息,二舅父可在外多表现出一些焦急忧虑的样子。”
“殿下是打算将计就计?”
晋王点点头,“永王必定有大动作,我们不如示弱以敌,看看他究竟打算做什么。至于其他事宜,外祖和二舅父等待本王的消息即可。”
“就照殿下说的办。”宁国公拍板道。
沈二爷点了点头。
晋王又望向刘良医,“这种毒可有解?”
这已经他第二次见到这种毒了,尤其刘良医的解释,更是让他心中忌惮。虽说以他的情况,中此毒的可能不大,可每一个人手对他来说,都是能不损最好不损的。
“是啊,这毒太狠了,若是哪天和永王的人真正对上,我们恐怕要吃不少亏。”沈二爷咂嘴道。
刘良医抚了抚胡须,道:“这种毒解之不难,但凡毒物所生之地,十丈之内必有相克之物。它难就难在发作太快,几乎来不及给人解药的时间。”
“那你可是能制出解药?”
“能。”
“那这件事交予你,最好是大批量的,需要人手和药材,与暗一说。”
刘良医点点头。
晋王站了起来:“外祖、二舅父,本王这便告辞了。”
“殿下日理万机,不用为老夫担忧。”
“外祖当保重身体……”顿了顿,晋王又道:“小宝还等着您到时候教他武艺。”
宁国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就冲你这话,外祖也得好好保存自己。”
宁国公重病,沈家上下寝食难安,沈二爷四处寻求名医,甚至求到了宫里。
弘景帝体恤老臣,将太医院的太医派了好几个过去。太医们都说宁国公情况不太好,受刺激过重,如果能撑过这次还好,若是撑不过去,恐有性命之忧,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