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一众国王和使节还有王子来到延城后,自然听说过沈光和樊楼的大名。
更何况眼下还有高仙芝这位大都护为这位沈郎张目,他们就更加期待这接下来的乐曲了,就连都护府里的那些将军们也同样看向起身的沈光。
安西军中,这位沈郎的名头同样不小,能把神憎鬼厌的白大虫生生喝趴下的酒量,谁都得为这位沈郎喝个彩,更不用说沈光唤去吹奏吹金的崔二郎和仲小乙为着有人对他不敬,把同袍揍个半死,都叫他们对那首名为《象王行》的曲子极为好奇。
随着沈光站起来拍手,早就在大殿外等候多时的乐人们鱼贯而入,而那两架四人抬的硕大吹金更是夺人目光,莫看这大殿里带王号的不下二十人,可是王宫里有吹金这种乐器的也就龟兹、于阗、疏勒和焉耆这四个大国,很多小国国王甚至都从未见过这乐器。
崔二郎和仲小乙上身赤膊,腰里环着虎豹皮的袄裙,身上还抹了油,古铜色的肌肤在灯火下闪着光芒,两人全都精心打扮过,脖子里挂着粗大的铁念珠,看上去活脱脱是两座沙门的护法金刚。
安西诸国皆尊奉佛法,只有少数几个国家还信奉袄教这些波斯故地传来的教派,因此当乐人们在大殿内落定后,那些小国国王脸上全都露出了虔诚和惊奇的神情。
崔二郎和仲小乙身边,还有八名抬着两架吹金的军中同袍,同样都是身材雄壮的大汉,身披鎏金的明光甲,腰间配着装具华丽的大横刀,他们同样没有离去,而是威风凛凛地侍立在两旁。
大殿里,除了沈光和封常清以外,就只有白孝节知道这些甲士是做什么的,想到他白日里听到的那场彩排,饶是他也不由为之心神向往,那是真正的盛世之乐,煌煌之音。
李嗣业和其他安西军的将领,看着乐人中间如同鹤立鸡群般的崔二郎等人,全都是双眼放光,不管这首《象王行》到底成色如何,光是有安西军的士兵参与其中,他们挺定沈光。
从席间走出,沈光径直走到乐人们中间空着的位子,接过了那把白阿俏送给他的胡琴,这样的场合,就是他也忍不住亲自下场演奏,更何况这首《象王行》里二胡本就分量最重,尤其是后半段那段旋律,也只有二胡的音色才能完美演绎出那种超越千年的磅礴沧桑。
一袭白衣的沈光捧着二胡后,那股自信的气势配合着他那张姿容俊美的脸庞,顿时让大殿内的众人都惊为天人,就连向来高傲的李嗣业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随着沈光手势,负责指挥的乐工首领猛地抬手,然后那雄壮浑厚的大法号之声响彻殿内,接着乐人里的鼓手们随之敲响低沉的军鼓声。
只是转眼间,安西都护府的将领们都被这开场的曲声吸引住了,而当那琵琶手奏响宛如铁骑突出刀枪鸣的弦声时,李嗣业等人只觉得浑身汗毛竖立,觉得这才是他们这些军汉该听的曲子。
琵琶过后,笛声响起,让那肃杀之气稍减几分,可是却多了几分激越高亢!
那些小国的国王和使节们都已经听得呆了,就是曾经有幸听过几遍的白孝节这个时候也依然陶醉其中,不能自已。
满座众人中,唯一还能坚持不陷入这首《象王行》意境的只有高仙芝而已,他将殿中诸国诸部的国王酋首的神情经受眼底,当他看到程千里都是副呆若木鸡的模样时,眼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这时候,沈光拉动了胡弓,胡琴声噶然而起,刹那间仿佛有西风烈烈旌旗漫卷于黄沙中的画面展现于众人面前,随后响起的古筝声,更仿佛是刀剑齐出。
低沉的鼓点声中,胡琴、古镇、琵琶、横笛交织的激昂慷慨,让安西军的将领们仿佛置身于辽阔的安西疆土,到曲子高亢处时,他们更是忍不住回想起过去南征北战时的戎马岁月。
当吹金的大法号之声再次响起时,李嗣业这些安西军的将领全都浑身热血沸腾,而满殿的安西军将士亦是满脸自豪。
这时候,站在吹金旁的八名身着明光甲的安西军武士猛地拔刀,大横刀出鞘的刀鸣声更是叫李嗣业他们这些将军们再也按奈不住,从席间跳了起来。
低沉连绵如群象鸣叫的大法号声中,大横刀在铁质的臂甲上摩擦划过,其声更烈更高亢,直叫李嗣业这些将军们恨不得能拔刀随之起舞。
终于大横刀归鞘,乐曲也复归于暂时的平静,但是当沈光再次拉起二胡,那大气沧桑的琴声在其余乐器的映衬下,将大唐盛世的威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大唐横盖当世,威压诸国,岂独是兵锋所向无敌,有服章之美曰“华”,有礼仪之大曰“夏”,那才是大唐盛世的根本!
大殿内,高仙芝亦是奋然起身,沈郎这段最后拉响的胡弓声,让他仿佛看到了辽阔的旷野里旌旗猎猎,朔风中铁骑如林,战马萧萧血未凝!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平灭敌国,越过万里大唐疆土,在煌煌大日下的长安城中,献俘于圣人御前!
一曲既罢,整座王宫大殿内鸦雀无声,那些小国的国王和使节里曾有前往长安朝觐的已然泪流满面,朝着长安的方向跪伏在地,若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