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一瘸一拐地跟着东海王来了,等皇帝闲下来,他笑道:“我还以为再见不着陛下了,正着急以后怎么跟妹妹交待,结果陛下就回来了,呵呵,真好。”
崔腾不会说话,这时却没人埋怨他,连东海王也只是笑着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危险尚未解除,可是皇帝能回来,大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大单于要谈判。”韩孺子说。
“还谈什么?咱们不是早就拒绝了吗?”崔腾眉头微皱,不明白匈奴人干嘛一会打一会谈。
“大单于提出新条件了?”东海王很清楚,大楚驱逐匈奴人或许不用谈判,想解除晋城之围、保住皇帝的性命,却只有谈判一途。
“大概明天会来人,塞外的军情肯定对匈奴人十分不利。”韩孺子想了一会,对一直没走的蔡兴海说:“明天起,密切监视匈奴人动向,若有调兵迹象,随时上报。”
“是,陛下。”
韩孺子又对东海王说:“你与城中官员商量一个谈判方案,从今以后,由你代替朕与匈奴人谈判。”
东海王很是惊讶,除非大单于出面,皇帝当然不应该亲自参与谈判,可是将这么重要的责任交给自己,东海王完全没有想到,愣了一会,郑重地说:“遵旨,陛下。”
崔腾急不可耐,“我呢?我呢?”
“你……把仪卫重新整顿起来。”
“放心吧,陛下,该有的排场一点也不会减。”崔腾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的职责比其他人都重要。
韩孺子去了一趟北城,那里有许多将士伤势太重,无法前去接驾,樊撞山说不出话,只能向皇帝点头,侍卫头目勉强能够坐起,皇帝免去一切礼节,慰劳一番,回王府休息。
子夜已过,韩孺子早已感到虚弱无力,但是仍然正常接受张有才等太监的服侍,灯烛熄灭,太临退去,孟娥留下,谁也没有在意。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嘴唇,韩孺子张口咽下,过了一会他说:“这件事不要对外人说。”
“嗯。”孟娥的声音来自角落。
“还得想个办法断绝这种毒药。”
“我配了一些解药,随时可用,但这不是根本。”
“根本在云梦泽。”韩孺子闭眼睡去,那是他早晚要解决的问题,但不是现在。
第二天下午,乔万夫来了。
大楚的使者有好几拨,都比乔万夫的官职要高得多,大单于却偏偏选中他传话。
大单于降低了要求:匈奴只要辽东一地,叛军只要齐国,其它条件没变,互通关市,每年互赠礼物若干——匈奴人的礼物只是象征性的,大楚却要付出实实在在的大量财物。
还有一条就是和亲,大楚必须交出被拐走的右贤王姬妾,并“赔偿”一位公主,作为当初和谈的延续,大单于也会将自己的几个女儿、孙女嫁给皇帝,其中一位要当皇后,起码与皇后并列。
此外的条件还有许多,匈奴人看上去真是要谈判。
东海王了解皇帝的底线,一条一条地反驳与修改,原本就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又被添上更多的蝇头小楷。
皇帝绝不让出一寸领土,这是底线,至于其它条件,东海王提出反对,只是为了讨价还价。
乔万夫要将大楚的回复带给大单于,临走前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乔万夫得到大单于的欣赏,是因为他详细计算出了匈奴人一年的用度,草原能解决多少,又需要从大楚得到多少,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比匈奴人自己还要了然于胸。
他对皇帝说:“匈奴人终归贪利,互赠礼物一条其实是大单于的底线,其它事情都有得谈。”
“大楚负担得起吗?”
乔万夫并非户部官员,但他久在敖仓为官,能够大致推算出整个大楚的产出,“现在的数额太大,酌减三到五成,大楚能够负担得起,但是要接连几年风调雨顺才行。”
“多在那边打探消息,朕需要弄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大单于突然放弃攻城。”
“邓粹东征”四个字实在太简单了,韩孺子迫切需要更详细的信息,好决定他在这场谈判中能让步到何种程度。
“瞿先生懂一点匈奴语,一直在暗中探听消息,明天微臣应该能带来详情。”
韩孺子派人送走乔万夫。
将士之间的战斗暂告结束,另一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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