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连天青再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是。”许问应声。
“放这里。”连天青在工作台上腾出了一个位置。
许问走过去,把手上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这东西大概一尺半高,一尺左右的宽度,用油纸包裹好了用蜡绳系着,只能看出大概的形状。
连天青轻轻一扯,绳子和油纸就一起全部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温润的淡黄色木雕。
这一次,连天青终于完全愣住了,他看了看木雕,又看了看许问,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然后他身体前倾,目光从上到下,不断在木雕表面巡视,好像要把它的每一个细节全部看个清清楚楚不留遗漏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准备上手,但手还没碰上去,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另一边,用清水洗手然后擦干。
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时快多了,许问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
连天青把手洗干净,这才去触摸木雕表面。
他的手刚一接触到木面,就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他摸得很慢,但是很笃定,很清楚自己最关注的是什么地方。
在这次修复中,许问将愿者上钩剩余的部分全部补齐,和原有的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雀替。
原本的黄杨木时间比较久,色调偏暗,表面尽管进行过清污处理,还是可以看到一些明显的痕迹。
许问补充的部分是新黄杨木,他没有做旧,保留了新木应有的鲜亮光泽与温润肌理,因此就算两者拼接在一起,修补的部分和原作之间也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但除此之外,黄杨木雕成的湖畔显出春日勃勃的生机,太公悠然盘坐,一缕衣角浸入水中,引来一条好奇的小鱼。
太公背后是竹林,竹林边缘隐约有一道人影,好像他想要的目标已经被他吸引过来了……
整个木雕生动鲜明,看着它就能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除了新旧之分以外,它俨然一个整体,好像前后两个雕刻者的灵魂在那一刻相互沟通了一样。
“很好。”连天青检查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最后肯定地说。
他不是那种激励型的老师,对许问的评价向来都很保守,今天这句“很好”已经是许问听到过的最明确的表扬了,可见他对他这个“作业”的满意。
“为什么不做旧?”连天青问。
“原作比较小,我增补的部分比原作还大,做旧的话,感觉有点像伪造……”许问说。
“你倒是很有信心。”连天青露出一丝笑意,却点了点头,“不过就这个作品来说,自信理所应当。”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雀替上,再次深入观察。
这次,他明显不单单是在检查,而是换了个角度在看它。
看了一会儿,他轻“咦”了一声,指着一处位置问道:“这个有点巧妙,你是怎么想到的?”
许问看了一眼,当时修复它时的情形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他很快就说出了当时的思路。
连天青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许问又回答。
就这样一问一答,连天青几乎把许问的思路扒了个遍。
许问恍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刚做完一次毕业设计,正在导师面前进行毕业答辩。
不过这次修复是他亲手完成的,过程里他的确有很多想法,连天青的提问又全在要害上,许问答得毫不犹豫,感觉非常畅快。
最后,连天青指向一处,问道:“这里呢?”
许问低头一看,声音瞬间停住了。
连天青眼光极利,他现在指的这种手法在这次修复中出现的次数并不算多,但却非常关键,可以说是画龙点睛之笔。
最重要的一点——这手法不是许问自己想到的,而是从程氏木雕的四种手法里学到的一种!
“这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在外面学到的。”许问并无隐瞒,实话实说。
“不错,兼收并蓄。在哪里学的?”连天青并没有觉得他这样不妥,兴致盎然地继续问。
“这次出去的时候,是一位姓程的师傅的家传手艺。对了,就是我说的那个百艺集里收集到的。程家没落,手艺失传,程师傅临终时将家传的四种秘传传授给了骆大师,让他收集在百艺集里,寻求后续传人……”
许问说着。明明是不同世界的故事,但他说起来的时候却毫无违和感,好像时间在某个地方重叠了一样。
连天青听着也沉默了,他淡淡问道:“你上次说这个骆姓老人也想收集你学的手艺?”
“是的。”许问回答。
“你什么时候去写给他?”连天青突然问。
“最近一直在……”许问指了指台上的“作业”。
“嗯,你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把事办了吧。”连天青很随意地说,接着他转过身,用油纸包住许问修复完成的太公木雕,把它移到旁边的架子上。
“修得不错,杨木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