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岳云罗还是在学,但发现这一点之后,她不再只专注于家传技艺了。
她去学很多东西,闲下来就想,就尝试着自己做。
工匠女儿不是大小姐,不可能坐在那里等人伺候,家里很多事都要做。
岳云罗力大灵敏,这些事对她来说非常轻松,她做得非常完美。然后,随着她的技艺成熟,她就开始尝试着改造家里,找一些更加简便省力的办法。这样也可以留出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与思考。
结果不久,她偷学家中技艺的事情就被发现了,她堂弟被揪出来,处以家法。
当然打得不会太重,毕竟这是家里的独苗,就这么一个传人了。
但这激怒了岳云罗,她跟家里大吵一架,离家出走。
不管哪个时代,女孩子离家出走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个时代犹甚。
岳云罗离家不久就遇见了一群山匪,他们跟当初左腾那些手下一样,也是逃役的工匠,不过没有佛寺可托庇,于是聚在山上当了强盗。
有时候,人一旦放纵自己的底线,就会真的一直堕落下去。
他们烧杀劫掠,做了很多坏事,看见容貌秀美的岳云罗,就把她抢上了山。
但他们没想到,这少女七岁就杀过人。
岳云罗在这里连杀三人,当上了山大王,带着一批手脚比较干净的手下到处接活干活。
他们是逃役的黑户,没有官方的身份,但他们做活又好又快,又能吃苦,不久竟然在当地打下了一些名气。大家口耳相传,不敢对外宣诸于口,但都知道了有一帮这样奇怪的盗匪。
“但咱们毕竟身份不同,有时候会比较吃亏。不时会遇上一些不要脸的。活干完了,不想结工钱,就威胁我们要告官,逼我们走。有更绝的,先行告官,打咱们一个埋伏。”岳云罗唇边带着淡淡的讽刺,轻描淡写地道。
“但这样他们不会自己被发现请盗为工吗?”许问不解地问道。
“法子多着呢。”岳云罗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说之前不知道咱们是强盗,后来发现了,赶紧告了官。抑或同宗的各自隐瞒,只说咱们是来打劫的,完全不提做工的事情。第一次咱们险些吃了亏,后来就小心提防着,派人在交通要道放风,看见有官兵的迹象就立刻来报。”
“还是好好干活?”许问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还是好好干活。有口饭吃,谁愿意伤天害理呢。”岳云罗道。
许问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很多时候,人一旦走了捷径,想要走回正道,也会贪恋捷径的方便。
岳云罗能让一群已经做了不短时间强盗的人回来老实干活,必然是有所约束的。
她能有这样的想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挺厉害的。
许问虽然还是很介意她对连天青父女造成的伤害,但不得不说,就这么一会儿,他对岳云罗就已经有了一些改观了。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岳云罗的眼中掠过一抹冷漠,但很快就被温柔所替代。
渐渐的,这批强盗工匠在当地打下了一些名气,情况也有了一些好转。
当时的知府性情比较柔和,知道当地有一支这样的队伍,明明是盗匪,却不为祸于民,坚持以劳力与技艺谋生,心生欣赏,决定招安他们。
这个命令在这群人内部引起了一些讨论,大部分人想要接受招安。
岳云罗没有反对,却在最后一刻失望了。
知府向他们许诺了一个官职,不用说这寨子里只有一个人配得上这个位置。
结果招安前夕,好几个手下一起来找岳云罗,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能不能把这个官职让出来。
“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当官的。”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这样说。
岳云罗对当官一点兴趣也没有,其实早就已经在考虑自己未来的去向,但听见这些话,她真的是万分失望。
她没对他们怎么样,在招安前就离开了,站在路口环顾四周,心中一时茫然不知何处可去。
然后她就遇见了连天青。
岳云罗刚刚从土匪窝出来,结果又遇见了一个土匪。
连天青化名到了一个工匠世家踢馆,要求跟对方一决高下,如果他赢了,对方就要把自己的独门绝活交出来。
许问一听就来了兴趣。
其实他以前就听说过连天青年轻时的事迹,在流觞会的时候也看见了苦主——虽然对方并没有明着表现出来,现在听说有人看见了现场,顿时期待了起来。
那时候连天青还年轻,还没到弱冠之年,他拿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赌注——一尊白玉飞天像,白玉无瑕,技艺绝顶,衣袂如云般流动,肢体如水般柔和,当时就看得那家人眼睛发了直。
对方赌了,周围无数人围观,岳云罗也混在人群里面。
然后连天青赢了,赢得轻轻松松。
他虽然年轻,但已然是个墨工,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