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等人坐上了高铁。
对于连天青来说,高铁是更加不可思议的存在,但是他却一句话也没问。
他只是站在车厢连接处的车门旁边,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象,一动不动,几乎连眼睛也没有眨。
师父站着,许问也不好意思坐在座位上,于是也过去车厢连接处,站在了另一边。
他迷上了这个游戏——假如我是古代人,看见现代种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然后他就会发现,不仅是城市,郊外也截然不同。
农田、房屋,偶尔路过的城镇与高速公路。
这里当然不像城市那样匪夷所思令人震惊,但同样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处处显示着不同。
许问离开座位的时候,陆远一开始没留意,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结果发现半天没回来,疑惑地回头看。
他看了一眼,又是一眼,接着又是一眼。
然后他发现许问好像是不打算回来了,犹豫了一会儿,也站起来,走过去,站到许问旁边。
他等了一小会,发现许问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入迷,好像不知道他过来了。他跟着看了半天,满脸疑惑,没什么不同啊?
“你不过去坐吗?”他清了清嗓子,问道。
许问回神,想了想,问道:“文传会那边,班门的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
许问答非所问,陆远也不介意,如实回答道:“还在整理。木工卷和石工卷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主要是你上次辨正过,比较省事一点。陶瓷卷有点麻烦,主要缺失得太多,很不齐全。然后骆老有了个想法,他把库存所有的陶瓷类典籍全部找了出来,让我们一一对照,看能不能进行补充,或者像你之前做的那样,衍生一些想法,把它补全。这个有点难,正在一点一点地抠,百里启和马玉山也在帮忙。”
陆远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经过这一段时间文传会的工作经历,表达能力明显比以前强多了,情况介绍得很清楚。
许问留意到,他才开始讲,另一头的连天青就已经转过头来,凝视着他,明显表示出了关注。然后许问心中就是一动。
陶瓷方面的东西他也是不是很懂,刚刚才开始学了一些皮毛而已,还重陶不重瓷,离大成差得远,补全陶瓷卷肯定不成,没那本事。
但他不行,这不是还有连天青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天工都需要全门类精通,但连天青肯定没问题啊,他要是能帮忙,补全宗正卷还不跟开挂一样,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其他卷呢?我记得你们之前在做全部的整理和归纳?”
“对,全部统计了一下,整理了电子表格和目录。对了,我拷了一份在手机上,发给你?”
“行啊。”
没一会儿,资料通过微信发给了许问,pdf格式,为了便携,专门针对手机做的格式,看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许问打开文件,开始一页页地看。
身边传来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响动,连天青走了过来,凑过头来跟着一起看。
“宗正卷全部都是繁体字,安全起见这个目录也做成了繁体的,免得搞错通假字出现歧义。”陆远在旁边解释。
许问读繁体当然不是问题,这样还方便了连天青,让他阅读起来完全没了障碍。
“很好,非常周到。”许问赞了一句。
“我提议的。”陆远嘴角一翘,马上又压了下去,佯做无事地道。
“非常好。”许问看出了他的炫耀,忍着笑又赞了一句。
然后他们没再说话,认真看着那份资料。
许问一页接一页地翻着,不疾不徐,保证自己看完了,也能确定连天青也看清楚了。
宗正卷十卷,每卷的缺失情况不太一样,有些连目录都不太全,班门和文传会只能根据现有的内容把已有的条目列上,同时又从文字间找到一些提及的条目进行补充。
这份表格整理得非常清楚,不仅有技艺的名称,还有它所在的页面、被提及的位置、与其他条目的关系、内容完整的程度。
但也正是它做得这样清楚,看起来才格外的触目惊心。
——缺失的部分太多了。内容齐全以及清晰的部分是少数,齐全但描述模糊的占了一部分,不全的一部分,只在目录上呈现的一部分,被其他相关内容提及的少数。
于是许问在上面看见了大量的“不全”以及“佚失”,真正被加黑标粗表示可用的内容少得可怜。
许问叹了口气,同时听见旁边连天青的呼吸声微微变得沉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连天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的手指在手机上一划,问道:“这些全部都失传了?”
许问又叹了口气,重重一点头。
连天青的手指蜷起,握紧了拳,片刻后道:“你再从头给我看一遍。”
这时许问刚刚看到最后一页,他依言翻到最前,又从头开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