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张浚忽然又想到,那个所谓的大人物搞不好还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经戒备起了这个苏咏霖,但是他却没有公开说过,也没有把此事告诉皇帝。
也就是说,他知道这件事情不宜声张,并不打算暴露自己。
这倒是个利好,幕后黑手不敢暴露,却也是个隐患,幕后黑手还在朝中。
若要完成这次和谈,让苏咏霖看到朝廷的诚意,则苏咏霖的身份必须洗白,这一部分的隐患也是必须要除掉的。
于是张浚开始思索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情消弭于无形之中,要如何发动政治攻势,让当年的幕后黑手束手就擒。
正当张浚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北方传来了。
传回消息的是负责北上山东与光复军高层做进一步接触的陈康伯送来的关于三十多年前被俘虏到金国的北宋皇室的消息。
消息里指出,光复军已经攻克中都,灭了金国,在整顿清算金国皇室的时候,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北宋皇室,其中还有徽钦二帝的直系亲属。
他们还都活着。
如果南宋这边愿意接受他们,光复军将安排他们返回故国。
然后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根据光复军俘获的金国重臣的交代,四年之前,也就是绍兴二十六年的时候,赵桓就死了。
比起第一个消息,第二个消息更值得满朝震动。
赵桓死了四年,金国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当初赵佶死亡,金国那边可是很快就把消息给到了,可为什么赵桓死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当然,这不重要了。
赵桓死了,金国也没了。
赵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朝堂上愣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借故离开皇位,走到皇位之后的隔间内,说是要方便,但是方便了很久都没有出现,于是贴身宦官就去找他。
结果贴身宦官愕然发现赵构躲在隔间内无声的哭泣。
他一边哭,一边掉眼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是一极度痛苦的样子。
很久之后,赵构才收拾好心情,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坐回了皇位,让群臣商讨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应对。
赵构不好意思说,但是群臣都清楚,问题在于那些被金军俘获的现在还活着的宗室们,是要还是不要。
群臣的意见当然是要,怎么能不要呢?
自己没本事救回来,现在人家救回来了你还说不要,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也太难看了一些,又叫天下人如何看待大宋皇室?
所以必然是要,还要大张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宋宗室回来了,抗争胜利了。
管他是谁的抗争,反正胜利了。
汤思退等人看着赵构的表情,感觉赵构的表情是轻松之中带着一丝纠结,很难判断他是轻松还是纠结,于是也不敢贸然发言。
到最后,赵构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只是让陈康伯那边尽快确定还活着的徽钦二帝直系亲属的名单,以及可能返回的宗室花名册。
还有就是要向光复军索取赵桓的棺木,要迎回南宋,妥善安葬,让赵桓入土为安。
这件事情在朝堂之上发酵了好些日子,而直到最后有些人才回味过来,光复军做到了宋廷无论如何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当年失陷于敌手的宗室们是宋廷心里的伤疤,这道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有识之士的心,让他们无时无刻不感到痛入骨髓。
他们心心念念想着北伐,无非是想要恢复故土,迎回二圣,把这道伤疤治好。
但是随着二圣的相继离去,这道伤疤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被俘获的宗室们也是一道伤疤,而这道伤疤却不是宋人自己治愈的,治愈这道伤疤的,是被他们抛弃的中原汉人的武装,光复军。
这支打着驱逐胡虏光复中华旗号的军队,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宋军数十年都未能完成的夙愿,狠狠地打了宋廷的脸。
而现在,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还要把被俘获的宗室们还给宋廷。
情感上,有识之士们又是羞愧,又是欣慰,还有一点淡淡的恼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里的滋味就特别复杂。
而这件事情带来的另一个直接后果就是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的界限消失了。
宗室们都回来了,金国是真的完了,金国都完了,主战主和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主战主和是臣子们对于对金国的态度来决定,但是现在金国没了,还主什么战与和?
一时间,主战派也好,主和派也好,都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纠结和迷茫。
他们开始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争夺一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还要争夺一些什么。
彼此之间政见不同的人见面的时候都莫名的没了火气,甚至生出几丝尴尬——南渡以来三十多年赖以区分群臣政治属性的最大标签没了,划分人群的显而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