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如刀,寒气障障。
苏定方站在玉门关的城头女墙之侧,一只叉腰一手抚着冰寒的城砖,仰头看着黑云滚滚的天际,喃喃道:“又要下雪了么?”
身边跑过一队士卒,抬着一些拆除房屋后劈来的木头。城头上黑烟滚滚,正搭起了许多行军锅灶,锅里煮着坚铁一般的冰块。
“将军,这是最后一批木柴了。城关里能拆的房子,都拆了。”一名副将上前来报道。
“嗯,知道了。”苏定方应了一声,烟薰劳累一片黑脏的脸上,布起一丝愁云。
一阵风起,城头上黑烟火星凌乱飞舞,残破的战旗猎猎作响。
“阳关城破的第十一天……薛万彻,苏某,马上就来陪你共赴黄泉了!”苏定方深吸一口气重重吁出,嘴角居然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自语道,“老帅,少帅,苏某无能,估计只能守到今日了。玉门关断粮已久现今只剩三千兵卒,多半带伤。箭簇擂木早已用完,如今拆房煮冰、沸水淋敌的守城法子,也维持不下去了。吐蕃人数万大军,每日轮番攻城七次以上,日夜不休……待房子拆尽,苏某就效仿薛万彻,开关一战、以身殉国!”
“将军!!吐蕃人攻来了!”
“呸!这帮杂碎!就不让人多歇半刻,连撒泡尿的空当都没有!”
苏定方心头一沉举目远看,只见前方黑云翻滚的天地接壤之处,密麻麻的奔来一大批兵马,宛如黑色的洪流铺天盖地。
“众将士!!”
苏定方大喝一声拔刀出鞘——“准备迎敌!”
接连两个月不间断的守城战,唐军将士都习惯了随时投入战斗。但今天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抱定了必死之决心,做最后放手一搏。连重伤卧床的士兵,也相互搀扶的来到了城头之上。
就算不能杀敌,也可以与生死相依的同袍一起殉国,黄泉路上,不相弃!
敌军滚滚而来,铺天盖地,比以往任何一次攻城战发动的兵力都要多。显然,他们也是料定了玉门关早已是油尽灯枯,只待一击而破了。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城头的唐军将士却是相当的平静。每个人都静立的站着,如同一尊尊远古的神塑,如同面对的不是来生死相拼的敌军,而是对其膜拜的信众。
苏定方,看到了写在每一名将士脸上的刚毅与绝决。
“苏将军,开城一战吧!”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了一声。
“请将军,开城一战!!”众将士,不约而同的单膝而拜,齐声大吼道。
浩气磅礴!
苏定方终于明白,当初薛万彻为何会开关一战了;因为此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了。
“苍天在上!!!”
苏定方拔剑指天,声音嘶哑而颤抖,大吼道:“今日,苏某与三千兄弟,血荐玉门、以身殉唐!”
“血荐玉门、以身殉唐!”三千多人,凄厉而悲壮的大吼。
“开关,迎敌——”
从十多天前,玉门关中,每阵亡一名将士,就杀一匹马。现今,还剩三千五百余人,与三千五百余匹瘦弱不堪的战马。
苏定方率领这三千多人,放弃了守城战,一起下了城头来到大校场上。人人披甲上马,就连重伤的将士,也被人抬上了马背,手里塞上了刀枪。
苏定方立马横枪,环视众将士。
耳边,清晰可闻吐蕃人滚滚的马蹄声,与嘶声的吼叫。他们的云梯已经快要搭上城头,却惊愕的发现城头居然没有一名唐军守兵。
“打开城门!!!”
苏定方大声一吼,几名士兵上前,抬去厚实的门闩,将那扇巨大的铁门吃力的拉开。
“嘎——嘎……”
那扇吐蕃人久攻不开的玉门关西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与震落的灰尘之中,缓缓开启。同时,唐军也将通往河陇的东门一并打开,天下险关的玉门关,顷刻成了一片通途,寒风从两头城门内贯通而过。
正在攻城的吐蕃人错谔了一阵,退后一圈。
苏定方匹马而出站到了城门下,横挺长枪厉声啸道:“众将士,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杀啊!!”
三千残卒,骑着赢弱瘦马,与苏定方一同飞奔而出,一头扎进了吐蕃敌群之中……
远处军阵的吐蕃大旗下,噶尔家的两兄弟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吁了一口气然后哈哈的大笑。
“拿下了!哈哈,终于拿下了!”
“这个苏定方,可比薛万彻难缠多了!几千残兵居然多守了十一天!”
“据说他是李靖的门生,也该是多点能耐。”
“那也不过如此——玉门关一破,河陇就成一片坦途!咱们兄弟俩总算立下大功!待砍了苏定方的人头,就提着它挥兵直取兰州,与大哥前后夹击生吞活剥了那个秦慕白!”
“是啊,真不容易,总算拿下了二关!——只是奇怪,为何这一次粮草迟迟不见运来?幸好我们及时破了关,稍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