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快步行走的他也像是中州城里一名普通的旅人。
在还没有多少人留意他的情况下,这名便服的中州卫将领,已经距离狄府大门不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步骤然停顿,双瞳也微微收缩,一股凛冽的寒意从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咕噜一声,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背着黑色噩梦般的大铁箱的林夕,从连通着朱雀大道的一条狭窄的小巷里走了出来,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林夕的对手,他也知道林夕不是他所能动的人。
所以看着朝着和自己越来越为接近的林夕,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但是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唯有背心的冷汗,放肆的流淌不停。
很多人都看到了林夕,从而很多人也看到了这名僵立在道中的男子。
所有的人都看出了有些问题,看着林夕和唐威越来越为接近,心情便都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林夕走到了唐威的面前。
他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的唐威,然后便从唐威的身旁走过。
就好像普通的路人交错而过一样,但就在这一瞬间,林夕背上的大铁箱却是略微晃了晃,和唐威背着的大布包裹撞了撞。
似乎只是轻轻的磕碰了一下,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唐威背上的大布包,却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撕碎,炸开,内里的东西全部飞溅出去。
一股股菜蔬的香气,在街道上弥漫开来。
被恐怖的裂响震骇的人们看到,原本清洁的街道地面上,洒满饿各种各样的菜肴。
“居然还有芍药居的桂花鱼…看来这些菜不便宜。”林夕平静的停下,看着一地散落的菜肴,看着被各种菜汁淋污了棉袄的唐威,道:“不好意思撞到了,要多少银两,我赔。”
这岂是银两的事情?
谁都知道不是银两的事情。
林夕这样的举动,只是很清楚的表明,哪怕唐威再去买一次,哪怕真有人送些菜蔬过来,在送入狄府之前,也会被林夕“不小心”撞掉。
粘稠的菜汁渗进了唐威的袄子里,背心本身已经被冷汗湿透的唐威感到了极不舒服的油腻,而林夕的平静冷漠让他更是感觉到莫名的屈辱,他的脸孔瞬间胀得血红。
“林大人,做任何事情,终究要讲个理字!”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一切的看着林夕厉声道:“即便是江湖市井人物相争,尚且知道祸不及父母妻儿。林大人你只是因为成见,就莫名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无耻,太过卑鄙了么?”
“所以你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然而林夕在他的厉声斥责里,却只是平静的笑了笑,他的笑容,第一次在这中州城里变得有些惨然。
“你要讲道理?”
林夕平静的接着说着,他看着这名义愤填膺的将领,看着远处一些街巷楼宇中的身影,清冷的声音传得很远,传给了很多人听见。
“要讲道理,你就和那些在南陵前线为国战死的人去讲,要讲道理,你就和那些在敌人大军里冲杀,身上有无数伤口,立下赫赫战功却都没有战死,却死在自己人的背叛里的人讲道理。”
“你很气愤?你要和我讲道理?”
“你有什么资格气愤?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道理?”
“你认为你代表的是正义?”
“想想你的身份,想想这个帝国,想想你做了什么,想想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和城池共存亡的时候,你们又做了什么!”
“在你自认为代表正义气愤填膺的要来和我讲理的时候,我只知道我那名可以随时为这个国家战死的同学,我将他当成弟弟看待的那个人,冰冷而孤寂的躺在泥土里,永远都不会醒来。我会经常想到他和那些军人的目光,你呢?你们这些人,在要和我讲理的时候,想没想过你的好朋友,你的家人被利刃刺透身体,死去,躺在冰冷的泥土里的滋味?”
林夕只是说完了这些话,然后看着这名脸色由通红变得惨白,浑身发抖,再也抬不起头来的中州卫将领,将一锭银锭丢在了这名中州卫将领的身旁地上,丢在了一团烂泥般的鱼肉里。然后他再也不看这名中州卫将领一眼,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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