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吁……”王贵好不容易才让马车停了下来,因为马车刚走了一段下山的大长坡。
四面都是山、非常大的山,却和贵州布政使司的高山不一样。这里的山势比较平缓、起伏连绵不绝,身在山坡上有时候不能察觉;等马车停不住时、才会醒悟,哦!原来正在一段很长的坡上。
沐府的马夫杨胜从车厢里下来,一撅一拐地急匆匆跑到驿道边,对着一片长满了茂盛南荻的水域解开腰带,然后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等杨胜重新系上腰带,转过身来,段杨氏已站在他的身后。
“这边芦苇密,俺给你把风。”杨胜道。
段杨氏摇摇头,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风光,又把视线停留在前面,那边有一片水塘、水边长满了一种叫南荻的实心芦苇。她开口道:“就是这里了。”
杨胜回头看了一下,疑惑道:“洱海很大,俺们没到洱海。”
“此地的风光也很好。”段杨氏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初时叫人觉得好像一只笛子或萧的东西,等她拿在手里把玩、原来是一把短剑。
杨胜的脸色一变,他的腿脚不便,后退时一个踉跄:“你……”
段杨氏一步步慢慢地欺了上去,杨胜不断后退,退了数步,他回头看了一眼,已退无可退了。后面就是茂盛的芦苇和水面。
“好了,就站那里。”段杨氏面无表情地说道。
杨胜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口来:“你要杀俺?”
段杨氏点了点头。
杨胜瞪眼道:“你以前都在骗俺?你给俺洗衣做饭,说跟俺过日子,都是假的……”
“铛!”一声清脆的声音,剑光一闪,短剑出鞘,段杨氏的步伐很快,眨眼已冲了过去、把剑刺进了杨胜的胸口。杨胜“啊”地惨叫一声,瞪着的眼睛里瞳孔渐渐扩散了,人也仰到下去,正好栽倒进了茂盛芦苇丛中的水里,“扑通”传来一声水响。
段杨氏拿出一块手帕,慢慢地擦着短剑,转过身来。便见那个宦官正愕然看着她。
段杨氏继续擦拭短剑,说道:“这是汉王要我做的第二件事。你回去告诉汉王,我都如约做到了。”
宦官皱眉道:“王爷的意思,并非强迫你杀掉他;只要他离开沐府,让别人一时找不到就好了。”
“那杀掉也应该可以罢?”段杨氏“嗤”地冷笑了一声。
宦官走到水边,往下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段杨氏道:“也可以。这人不是段夫人的同|党、只是你利用的工具?”
段杨氏擦好了短剑,放回剑鞘,在王贵面前扬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她什么话也不答,两眼空洞地说道:“还清公公用马车送我到最近的城镇。”
宦官转身走向马车前面去了。
……王贵回到汉王府时,听说朱高煦正在承运殿大殿里。
赶到承运殿,王贵发现朱高煦正独自坐在上面的公座上。宽敞的大殿里只有王爷一个人,叫王贵觉得有点奇怪……或许因为朱高煦身为皇帝嫡子、大明亲王,一个人坐着总显得有点寂寥。
“王爷,事儿办好了。”王贵躬身拜道,又走上前俯首在朱高煦耳边,悄悄把事情经过细说了一遍。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
王贵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道:“奴婢看那妇人是个祸害,就这么放走了……”
“反正不会祸害我。”朱高煦看了王贵一眼,“我和她说好了的,两件事她都做了,我就放了她。”
王贵又沉声道:“她见过平安。”
朱高煦道:“又怎样?”
王贵弯腰提醒道:“奴婢瞧她不像个守规矩的人,万一说出去可就麻烦啦。”
朱高煦摇头道:“除了沐晟,谁信她?她会去和沐晟和解吗?”他顿了顿又不动声色道,“段杨氏还有个厉害的女儿不知在哪里。”
“奴婢愚钝。”王贵忙道,“奴婢胆小,只怕坏了王爷的大事。”
朱高煦拿起前面公座上的一只竹筒,递给王贵。王贵双手接过,拿在手里瞧是甚么玩意,一端有跟引线,好像是一只烟花?
“送到陈大锤家。告诉他,若是有人不看我的面子,要强行搜他家,就用这个发信号……这事儿只是以防万一。”朱高煦道,“守御所的兄弟看到了信号,我会调兵去增援。”
王贵抱拳小声道:“奴婢遵命……平安在云南府城,着实叫人担心呀。王爷,咱们做的事、能让朝里的人上当么?”
朱高煦沉吟不已,似乎也不太确定。过了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道:“身在局中,就算真的什么也没做,也会被猜忌的。既然如此,反正都要绞尽脑汁为自己洗清嫌疑,那么事实上做与没做,又有甚么区别?”
他说罢挥了挥手道:“去罢,办完事回房洗个澡,歇口气。”
“奴婢告退。”王贵倒退着走了好几步,这才转过身,穿过中间的红柱子,向殿门口走去。
……大殿两侧都是齐腰高的成排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