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有四季如春之名的昆明城,冬天也有冷的时候。连续几天阴雨后,冷不丁一下从窗外灌进来一阵风,朱高煦从骨头里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嘎!”墙边的木架子动了一下。段夫人警觉地转头看了过去,似乎被惊扰了一下,显然她之前完全没注意到那副架子。
架子又被推动了几下,那道门才渐渐露了出来。段雪恨站在门口,目光立刻寻找到了段夫人。
片刻之间,屋子忽然变得非常安静,没人再发出一点声音。
段夫人浑身一僵,先是带着震惊和愤恨地看着朱高煦。那是一种被欺骗玩弄后的突然反应,但很快她就渐渐镇静下来了……或许她已意识到,此事本来就想宣扬出去的。
朱高煦也露出了一点尴尬难看的冷笑。虽然耍把戏骗人是不对的,但他觉得自己做的这点事,和段夫人还是比不了。
段雪恨的皮肤本来就苍白,现在连一点血色也看不到,乍看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一般,她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段夫人。
朱高煦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对段雪恨说道:“我说过要放你走。一会儿我会告诉侍卫,你可以从端礼门出去。还有段姑娘的身世,我会知会沐府,不然你一出门、恐怕就要被抓起来。”
“汉王打算怎么处置她?”段雪恨冷冷地问道。
朱高煦道:“受伤害的人是段姑娘,你说了算。”
段夫人脸色一变,道:“王爷怎能如此对我?”
“我为何不能这样对你?”朱高煦反问道。
段夫人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解释道:“我帮王爷抓到了建文帝,并整倒了沐府!”
朱高煦摇了摇头,这才缓缓开口道:“最想找到建文帝的人是我的父皇,我只是听命行事,不愿违背父命而已。至于沐府,谁告诉过你,我想整垮他们?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就很明白地告诉过段夫人了,我无意针对沐府!”
段夫人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她面有忧惧之色,飞快地看了一眼段雪恨,又道:“可是,沐府倒下对王爷确有好处,您不是可以独吞云南了?”
朱高煦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段夫人有点见识,但也仅仅如此。你真的想多了。”
他说罢,径直从腰间把黄金包镶硬皮革的剑鞘取了下来,将剑鞘和剑一起递给了段雪恨,做了个请的手势。
段夫人顿时后退了半步,眼睛盯着段雪恨的手,不敢再分心与朱高煦说话了。
“铛!”段雪恨把剑从剑鞘里拉出了一截。段夫人立刻又后退了一步,侧目看周围的东西。
段雪恨低下头,看着那明晃晃的一截剑锋,道:“你……”
“雪恨,我养了你那么大,就算不是生母,也有养育之恩!”段夫人急道。情急之下,此时她显得有点不顾颜面了。
段雪恨摇了摇头。
显然段夫人的话是不可信的,她刚才“单独”和朱高煦说过的话:现在段雪恨已经对她没用了。那谈甚么养育之情?
“铛!”剑已经拔出了一半,但还没抽出来。段雪恨盯着段夫人,忽然眼泪无声地在她脸上流了一脸。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静,空气似乎凝固了。朱高煦观察着形势的发展,心道:看这样子,段夫人底气不足,好像打不过段雪恨。
这时段雪恨却把剑送回了剑鞘,忽然说道:“你走罢!”
“啊?”段夫人惊讶地看了一眼段雪恨,与朱高煦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段夫人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向朱高煦看过来,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步。朱高煦道:“我刚才说过了,让段姑娘决定。”
段夫人立刻闪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没一会儿,陈大锤便走到门口询问,得到朱高煦确认后,又离开了此地。
段雪恨侧头默默地擦了一下眼泪,但马上又流了出来,她说道:“没有甚么养育之恩……我只是可怜她!”
朱高煦若有所思,有点迟疑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若是没有她、这些年我会过得更好……”段雪恨哽咽道,她一脸都是眼泪,但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若非声音发颤、哽咽模糊,她的口气听起来和平常没多少区别,“或许我也很可悲,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可怜她。”
朱高煦的事已经做完了,但他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因为段雪恨还在说话。正如他一向很在意自己的亲王比格一样,当别人愿意说话时,他会很耐烦地倾听。
但他听清楚段雪恨的话之后,仍不太理解。
段雪恨低声道:“我一直都很可怜她……其实我从没见过她说的那个父亲,也不太执着报仇雪恨。但我对报仇从不犹豫,因为我可怜她,能感受到她每日生无可恋的苦楚……”
朱高煦仍旧没有说话,但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时不时还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点头。
不过他亲眼看到了段雪恨放走段夫人、还说可怜那人。这叫朱高煦感觉,这个女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