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月底,被称之为冬月的阴历十一月,正在前面招手。
汉王军从金沙江段、已顺利渡过了大江。彼时给朱高煦印象较深的,是他过江后爬上了一处高山峭壁、俯视江景的情形,眼前仿佛就是一副航拍画。
青绿的山、苍灰的石头、褐色的泥土之间,浅黄色的江流蜿蜒曲折,活似一条苍莽的大蛇突兀地盘踞在里面。
正如瞿能所言,循着大江往上游走,地形高低落差越来越大,很多地方水流湍急;若是风向不对,木船想逆流而上,在这样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在“盘踞大蛇”一样的蜿蜒曲折地方,水流绕来绕去便温顺多了,加上枯水季节江面稍窄,纵使是简陋的小船也能横渡江面。
朱高煦部渡过金沙江,继续在山路里跋涉,从江北复向东进军。很快他们就顺利占领了泸州等州县。
驻扎在泸州纳溪县对岸的官军前锋兵力不足,径直退走。汉王军从泸州城西东进,夹在沱江与长江之间的泸州城直接打开了城门。
朱高煦在一座叫南园的古色古香酒楼客栈里,与当地文武和名士吃了顿饭。朱高煦因此有幸喝到了比一五七三更早的泸州老窖。
大江江畔还有一艘停泊弃用的大船,做成了酒楼,据说是此地最贵的地方,但考虑到官军水师可能到来偷袭,最终宴席没选在那里。
大伙儿把窖藏的好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据一个官员说,直到汉王军兵临城下,城里诸官还在争执;但大军到来后,城门不知被谁打开了,投降是否的政|见争论就此结束。透露实情的官员被一群人灌酒,很快就酩酊大醉。
小小的泸州城,藏酒却是出奇的多,据说通过大江沱江航运、酒水要供应许多地方。将士们把藏在土窖里的成批酒罐挖出来,送到军中犒军;又从附近的市集村子里买了许多猪羊。朱高煦下令诸营修整一日,各营轮流饮酒吃肉;次日拔营,向薛禄军所在的富顺县(自贡)进军。
但是当天下午,朱高煦在南园一处阁楼里,便接到了前方斥候传回来的奏报。
薛禄昨日已拔营,离开了富顺县!
薛禄军拔营的动静极大,不仅因为他有近十万大军,而且还征调了大量民壮,军民人数难以探清。汉王军的斥候细作很容易就能看见各种迹象,大量的官军辎重正从沱江上的船上搬离,从陆路向西北方向调运。
瞿能很快赶到了南园,这时朱高煦与诸将、正在摆开各种地图。
“薛禄军要去雅州!”瞿能顾不上礼节,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朱高煦的目光从桌面上的地图上挪开,抬起头来时,瞿能这才抱拳拜道:“末将拜见汉王。”他面部轮廓粗大的脸、因额头不饱满而显得有点扁平,但脸上几乎面无表情,与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反差。
“近前说话。”朱高煦道。
瞿能走到桌案旁边,又道:“薛禄军依靠四川境内的江河,轻兵简行、辎重全用船运,本是十分便利的行军之法。他为何要弃船运、而改车运辎重?”
瞿能看了一眼朱高煦面前的图,准确地指着上面弯曲的墨线,或许他在四川干了那么久都指挥使、根本不用图的,此时不过是为了指给朱高煦看罢了。
“汉王请看,薛禄军自富顺县向西北方向调动,当然是先去嘉定州(乐山);不过他不会在嘉定州停留。不然,等我部追上后、必然要大战;既然如此,战场在富顺或嘉定有何区别?薛禄亦不必大费周章调离富顺县了。
从嘉定州继续行军,薛禄最可能有两个方向,其一是成都府;其二便是雅州。唯有这两处地方,薛禄方可实现某种方略企图。”
某种企图?朱高煦没打断瞿能的论述,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一时间便明白了个大概。
瞿能继续道:“但薛禄的动静看来,他也不是去成都。不然他可以沿沱江北上;经资县、简县(大致内江、资阳),过龙泉山,到达成都府郊县金堂。如此一来,官军辎重亦无须下船,大军十分便利就能到达成都府。”
“有见地。”朱高煦马上点头道。
那么剩下的选项只有雅州(雅安),朱高煦沉吟道,“沐晟到达雅州了?”
沐晟军、汉王军分东西两路,中间山川阻隔、完全没有直接交通的道路;在沐晟军到达四川之前,双方只有通过乌撒达泸州道一千多里,然后横穿云南省,再北上零关道,方能实现联络。至今为止,朱高煦并未收到沐晟的消息。
瞿能道:“恐怕正是如此。”
朱高煦沉默了一会儿。照瞿能的判断、而且朱高煦也认可,薛禄的意图已经逐渐浮出了水面……薛禄恐怕是想,先以绝对优势兵力、灭掉沐晟一路,然后再回师与汉王军主力周旋。
沐晟军有云南军士一万七千人,通过零关道或许也收纳了一些降兵,兵力现在有多少不清楚;但沐晟军必定是汉王军最薄弱的一路,最容易被吃掉。
而且一旦沐晟军被灭,云南诸将士的家眷,最后的退路就没有了!万一盛庸平安在云南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