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额首的三朵焰花顷刻黯淡,但即便如此,仍然死死攥住细雪。
剑修只能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腰垮拧转。
剑锋插地!
宁奕弯曲的膝盖缓缓立起,他左手颤抖地以掌心按住细雪剑柄,生字卷缭绕的生机化为海潮,不断涌向断裂的右臂……
“没用的。”
楚江王的声音很冰冷,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他面无表情道,“宁奕。我观察了你很久……从天海楼就开始观察了。你的确是个身怀造化的天才,身上那股‘生之力’,能够愈合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伤势,但这一剑所蕴藏的‘寂灭’,是无法被这股力量弥合的。”
“换而言之……被这一剑击中的那一刻,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楚江王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亦是没有丝毫笑意,这世上似乎不能有任何事情使他开心,一切都在他精准的计算当中,“寂灭会渗透进入你的血液,骨骼,然后汇聚涌向‘心脏’,最终抵达‘神池’。”
掌心按着剑柄的宁奕,摇摇欲坠。
他的面色一片苍白。
红雀在空中兜转一圈,极其惊恐地落在宁奕肩头,看着那不断涌血的伤口,极其心痛的哀鸣。
远方。
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杜威,运功疗伤,身上蒸腾出片片紫霞,此刻气色好了许多,在何帷搀扶下站了起来,抬掌从碎尸狼藉之中重新捡了一把铁剑。
这位西境执法司大司首,望向宁奕的神情极其忌惮。
不知为何,哪怕听了楚江王的话……他的心中仍然不放心,按理来说,寂灭入体,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去,但那个年轻男人只是面色白如纸张,摇摇欲坠,看起来还能再战。
杜威深吸一口气,准备再缓一缓,便趁着宁奕受伤,将他彻底斩杀。
山岭一阵微风掠过,已不再像之前那般肃杀。
这场血腥的厮杀……似乎已经结束了。宁奕的声音虚弱地飘荡而出。
“这一剑……是太子让你出的吗?”
他问楚江王。
楚江王沉默地一怔,他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犹豫,皱眉一刹,淡淡道:“吾授命皇权,今夜这一剑,乃是为平南王一脉所出。”
宁奕笑了笑,道:“那就是太子让你刺我的……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他算这一笔账。他送过我‘渡苦海’,今夜的这一剑,算我还他的这个恩。”
楚江王的神情变得不解。
他看不透宁奕,更听不懂宁奕所说的话……中了自己的寂灭一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今夜不会有第二剑了,对吧?”宁奕咳嗽一声,咳出一口漆黑的鲜血,在空中尚未落地便化为一蓬细密的血雾随风化去,他望着楚江王,道:“太子让你出一剑,已经算是破矩了……如果他想杀了我,早就可以动手了。”
何必要送渡苦海?
何必要与自己在灵山谈判?
太子做的一切……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够不够锋利,够不够强,够不够值得他去赌一把。
包括今夜楚江王的一剑,看似倾向李长寿的这一剑,哪怕这位地府第二殿将关系撇得清楚,但宁奕心中明白。
之所以会有这一剑,是因为太子想看自己的“最后底牌”。
一片沉默。
沉默中,站在李长寿身旁的地府第二殿,幽幽道:“再说一遍……今夜我的出剑与太子殿下无关。不过你说得对,不会再有第二剑了。”
楚江王皱眉道:“你觉得你能活?”
宁奕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甩掉满身的血污。
阎惜岭的风暴缓缓凝滞,又缓缓卷动——
这一次,是围绕着宁奕。
李长寿怔住了,他看着那个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家伙,缓缓盘膝坐下。
为什么?
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
风雨际变,长夜斗转,大道长河围绕着宁奕旋转,日月星辰以他为中心。
死寂缠绕的痛苦刺入心脏。
但这股感受……却无比的熟悉,没有人比宁奕更清楚“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更何况他提前把细雪换到了左手。
而且以右手接下了这一剑。
那股粉碎之后又重生的痛苦……在右臂的碎裂之处汇聚,随之汇聚的,还有一缕纤细到肉眼根本无法觉察的“气”。
纯阳气!
脑海中,猴子那极其富有侵略性的声音响起。
“纯阳气的修行,就是不断点火,不断熄灭……不断杀自己,不断救自己……直到在万千劫难之中,凝练出一口气机。”
“若是……我失败了呢?”
“那就永远的失去一只手。”
宁奕左手死死捂住断裂的右臂伤口,脑海中闪过一个游曳的念头。
迎接自己的……到底是“涅槃重生”,还有“死寂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