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瞎了。”
“耳朵也聋了。”
“舌头也被拔掉了。”
“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这样的人,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张君令环抱双臂,靠在昆海楼秘密地室的石壁一侧,公孙越的模样实在太惨,冷漠连她,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你不如让他死掉好了,那反而是一种解脱。”
地室里有一口不大不小的石棺,正好能让一个人躺进去,不会显得拥挤。
公孙越就躺在这口石棺里,他呼吸微弱,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了。
浑身的鲜血终于止住,鲜红的衣袍被人从中间割开,裸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这个男人的衣袍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这一日终于轮到被自己的血液所浸湿。从皇宫被拖出去之后,太子御前的刽子手在他身上轻粘慢挑的割下了三百片肉,每一刀的力度控制都堪称完美,让他饱尝痛苦,却无法死去。
激怒太子之后。
公孙越余生的每一刻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用了‘圣光术’,道宗的秘法,总归能让他从痛苦中短暂的解脱。”顾谦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能理解殿下的盛怒。但不至于如此……残忍。”
残忍说完,连他也沉默了。
残忍么?
这些都是公孙越自己发明的酷刑。
“能救回来,除了目力,其他应该都能恢复,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张君令淡淡道:“而且这是忤逆圣意的行为,昆海楼刚刚站稳脚跟,你可要想清楚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不轻不重地提点了这么一句后,她撇了撇嘴,“不用在乎我的看法,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顾谦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既然游行的笼车归昆海楼所管辖,那么殿下就一定知道……会发生什么。天都城内无秘密。”
说到这里,年轻判官抬起头,凝视着头顶低窄天花板上摇晃的煤油吊灯,平静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殿下都知道。”
“在外人眼中,我与公孙已经‘决裂’……”
顾谦的眼神光明变得复杂起来,盯着石棺内的男人,声音带着坚定:“他在替我铺路。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张君令低低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关于公孙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她没什么可同情的。
若不是顾谦在这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多看公孙越一眼。
“所以我要救他一命……不管我能不能救得了。至少我要试一试。”
顾谦下定了决心,带着张君令离开地下密室,站在石阶最上方,他回头看着廊道深处的黑暗,公孙越如今的伤势太重,接下来他会踩着“圣光术”的施展间隙,不断来此地替他续命,为他疗伤。
回到昆海楼大堂。
等候在府外的“达官贵人”排成了长队,当然各个府邸的主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亲自在昆海楼等如此之久,每家每户,都派遣了一位机灵懂事的童子,手中捏着请柬。主人的意思是在这里苦等,也要等到顾谦先生出现,亲自与顾谦先生说上两句话,把请柬递到那位昆海楼左使的手上……毕竟顾谦的档案不难查,太子殿下在分化公孙之后,已经给了顾谦很多次抛头露面的机会,天都的大街小巷都知道,这位判官品性上佳,为人和善,不难说话。
“这是看准了你不会拒绝呢。”
张君令和顾谦坐在大堂八仙桌对侧,伸手捻起茶盏,抿了一口,调侃道:“顾大人好生威风啊。”
顾谦以手扶额,甚是烦恼。
此刻的昆海楼府邸门外,一时之间人山人海,热闹嘈杂。
门前侍卫面色发苦,这些童子背后可都是招惹不起的大人,但未经顾谦大人允许,也不能就这么放进来。
于是场面便就这么僵持着。
“顾谦,你要当昆海楼左使,当一位权臣,要不得优柔寡断,须得当机立断。”张君令喝完茶水,微笑着善意提醒道:“那些门口候着的童子,背后的大人,在我看来都是蝇营狗苟,无须结交。”
顾谦也啜了口茶,笑道:“楼主大人说得极是,可在这天都也须有三分人缘,不然公孙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墙倒众人推。
张君令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有什么大不了?”她淡淡地说:“哪一天有人敢动你,我就拔剑砍了它的脑袋。”
张君令微微停滞一下,道:“再不济,带你逃出天都,也是不成问题的。”
顾谦哈哈笑了,这一笑,笑得青衣女子莫名恼火,斥问:“你笑什么?”
顾谦摆了摆手,努力憋笑,道:“无事,无事。君令你太可爱了。”
这一句话让青衣女子直接熄火,面色迅速变红,按着茶盏的那只手都变得僵硬,她招手喊来门口的一位近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让那些家伙全都滚蛋!”
近侍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个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