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七爷推开店铺的门,拿着扫帚打扫着台阶上积水。
春雨绵绵,昨日又下了足足一整夜的雨。
他抬头看了看街道,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几个穿着贪狼卫甲胄的士卒又从一旁的巷口中押出了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耷拉着头,嘴里一个劲的辩解着,但换来却是两个大大的耳光。
“又是一个。”隔壁店铺的许老三凑了过来,在彭七爷的耳边嘀咕着。
“你说这些人是咋想的,江浣水都死了三个月了,听说连神魂都给祖帝灭掉了,祭祀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这里还是泰临城,皇帝脚下做这事,那不是打着灯笼进茅坑,找死吗?”
彭七爷摇了摇头,说道:“都是宁州来的迁户,估摸着是惦念着老州牧的好吧。”
“嘘!”许老三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对着彭七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七爷,这话可说不得啊,这是被我听见了,要是被旁人听见,告到贪狼卫那里,你老这身子骨怕是出不来了。”
彭七爷笑了笑:“再好的身子骨,去了都出不来。”
许老三闻言也叹了口气。
江浣水已经死了三个月,但死掉的狮子反倒吓瘫了活着的真龙。
朝廷这三个月又调兵遣将屯于固州边境,又是捉拿乱党,牵连无数,闹得泰临城那叫一个人心惶惶。
许老三忽的又说道:“想来你近来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彭七爷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好是好,就是开心不起来。”
许老三一愣,又喃喃自语道:“是啊,有命挣,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不过许老三天生乐观,不愿在这样沉重的话题上多做纠缠。
他又问道:“对了前天来你这里订货的那孩子来取货了吗?”
彭七爷摇了摇头:“说是昨日来,可到现在也没见人,那孩子……”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忽的不愿再说下去。
“三口棺材,我估计那孩子家里恐怕也受了牵连。”许老三喃喃言道。
彭七爷开的就是棺材铺,祖祖辈辈都是靠着这门手艺为生。
近来受江浣水之死的牵连,泰临城中风声鹤泣,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被打入天牢,得势的太子趁机以此为由派出贪狼卫大肆捕捉异己,彭七爷的棺材铺中生意确实火爆,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也确实开心不起来。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前日来他这棺材铺定棺材的少年。
和大多数人哭哭啼啼,满脸哀怨不同。
那少年的面色冷峻,出手又极为阔绰,以高出市面几乎的三倍的价钱,让他做出三口棺椁,言说是要给贵人用的。
彭七爷暗暗想着,恐怕是那位受了此番事由牵连高官又或者国戚,故而对此印象深刻。
只是那少年却并未按照昨日的约定前来取货,他不免有些担忧,少年是不是也被抓入了天牢。
少年早已一次付清了货款,彭七爷倒不会有什么损失,只是出于刻在骨子里的善意,而担心罢了。
“昨日都还未来取,说不得那孩子也遭了不测。”一旁的许老三嘟囔说道。
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前日哭丧着给自己的丈夫亦或者长辈定了棺椁,下一日说不得便也被抓入了大牢,棺椁便一直放在了铺子中,无人来领。
这样的事情,彭七爷这三个月来已经遇到了不知多少次。
他倒是讲究,从未说将那些棺椁卖给其他人,反倒一直为之留存着,想着有一日还会有人来取。
他做的这门营生,始终相信入土为安。
管他身前是善是恶,人死了,终归得入土,才是大事。
只是眼看着自己铺子中无人认领的棺材越来越多,彭七爷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阴郁。
他暗暗想着,再做上几个月的光景,干脆就离开泰临城吧,这人心惶惶的日子过着着实让人糟心,况且他那大儿子在茫州也站稳了脚跟,不止一次写信想让接他去茫州颐养天年。
只是他舍不得这祖祖辈辈传来下来的铺子,可现在看来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做好了吗?”正想着这些,一个声音忽的传来。
彭七爷一愣抬头看去,却见方才心头所想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他回过神来,赶忙言道:“好了,好了!”
说着,他赶忙转身引着少年走入铺子中。
棺材这东西毕竟不吉利,做着生意的人,大都有这样的规矩,铺子的正屋不会摆放货物,都放在后屋中,供客人挑选。
他引着少年来到了里屋后室,来到了一处白布前,将白布扯开,三座雕工细腻,用料极好的棺椁便显露了出来。
“客人请看,这都是用上等木料做成的,尸首放在其中十年不坏,还可吸纳尸臭,驱邪、镇恶,亦可护佑后辈。”彭七爷忙不迭的介绍道。
少年并不言语,只是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