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流入,可是依然陷入了可怕通缩当中。
所谓的通缩,即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少于商品流通中所需要的货币量,从而引起的货币升值、物价普遍持续下跌的状况。
根据宁渝的了解,明朝的灭亡跟通货紧缩本身就有很大的关系,在一条鞭法之前,各朝赋税皆以实物(布帛,粮食)为正赋,货币收入只占国家财政收入的很小部分,本质上就是因为缺乏足够的货币。
等西方的白银大量进入中国后,白银成为正赋,百姓上缴国税须事先统一兑换成白银,财政制度才发生了根本转变,也就是从实质上确定了明朝金融的“银本位”制。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白银作为货币,本身是用于缴赋、大宗买卖以及对外贸易,而百姓的货币流通,依然是以铜钱为主。可问题是,作为货币而言,铜钱的币值不够稳定,常常会因为兑银的比值而上下波动。
因此白银本质上不会成为日常主要流通的货币,不会导致通货紧缩。可是白银作为本位货币,中国本身又不产银的情况下,其供应量主要就是来自于对外贸易,一旦对外贸易停下,就会使得白银收紧,而相应需要更多的铜钱,来对位白银。
可问题是,中国并非产铜大国,再加上消耗量巨大,因此历朝历代都有“钱荒”一说,“比年以来,公私上下并苦乏钱,百货不通,万商束手,人情窘迫,谓之钱荒。”
可以说,交子、铁钱以及大明宝钞的出现,本质上都是为了应对大明朝缺铜的问题。
“铜场,明初,惟江西德兴、铅山。其后四川梁山,山西五台山,陕西宁羌、略阳及云南皆采……成化十七年封闭云南路南州铜坑……嘉靖、隆、万间因鼓铸,屡开云南诸处铜场,久之所获渐少。崇祯时,遂括古钱以供炉冶焉。”
在这种情况下,百姓手里的铜钱越发稀少,一旦遇到天灾人祸以及战乱时,铜钱的币值更是忽高忽低,像崇祯五年的米价是白米每斗一百二十文,合白银一钱,也就是一石米一千两百文,合白银一两,跟眼下的粮价差不多。
可是到了崇祯十五年时,由于战乱的缘故,白米每石涨到了纹银五两,计钱一十二千有奇,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数学题——首先米价如果用白银算,涨了五倍,可是用铜钱算涨了足足十倍,明末银价与铜价的比值变化,正是白银进口骤减的结果。
因此,在未来金银本位与货币脱钩,本身就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个时间会延后许久,在后世一直到20世纪下,也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解体之后,社会才摆脱了金银本位的限制,到了那个时候,人类使用的货币其实就是政府发行的信用货币。
当然,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还不可能一步发展到位,但是这不代表宁渝不能采用一些手段,来放大整个大楚的资本魔力。
其中纸币原本是很好的手段,可是因为历史上交子和大明宝钞都由于种种原因,彻底沦为废纸,以致于纸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逐步下滑,几乎沦为了跟骗子同性质的东西。因此在眼下宁楚还没有彻底稳固根基之前,还不能直接发行纸币。
不过,不能发行纸币,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陛下,如今我大楚想要实现金融制度改革,首先需要明白一点,银子埋在地下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有将它流转起来,才能实现价值,因此这个流传的过程,就需要我们的银行来完成。”恩斯特挥舞着双手,神情激昂。
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轻轻点了点头,“恩斯特大学士所说的银行,是指我们中央银行吗?”
“不,将来的中央银行,将不会以民间借贷为主业,而是以发行货币为主。其余的业务,将会分散到其他的一些国资银行和皇室银行,另外也会开放一小部分的私人银行。”
宁渝插了一句话进来,他得先给大家定一个调子,这蛋糕无论怎么样都是朝廷和皇室先咬一口,剩下的才是你们这些大族的。
只是这话一出,宁忠景与崔万采首先脸上一喜,而作为皇室财团代表的崔玉,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反倒是程家代表程默然,以及其他的一些大族代表,脸上就带着几分紧张之色了。
他们可不敢跟朝廷和皇室抢吃的,但是如果能有些汤水,回去也能交差。
恩斯特此时轻声笑道:“诸位,资本本身充满了无限的想象,想要做大更是需要无数人的帮助,你们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充足的利益,只会在利益到来前,恨自己的手里没有足够的本钱。”
“想要明白这件事情的运作原理,我们需要了解到欧洲的一个效果,那就是荷兰。”
当恩斯特讲述的时候,宁渝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一脸茫然,反而脸上带着一份了然之色,说起操弄资本这件事,荷兰比其他的国家走得早很多。
“荷兰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国家,它有多小呢........大概只有半个江苏那么大,人口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一百五十万人,远远不如伟大的中国,可是它创造了一种非常先进的制度,那就是股份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