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原本在冬日紧闭的门窗,此时都已经打开,寒冷的北方带着刺骨的凉意慢慢卷入进来,使得站在殿中的众人都感觉到微微发冷。
“既然到现在都还不清醒,那就让外面的风吹进来,好好清醒一下头脑!”
这原本是皇帝在盛怒之下说出来的一句气话,可是放在如今这个环境里,自然没有人胆敢无视,也没有人敢去将门窗关上。
在如今的东暖阁里,从首辅崔万采,到枢密使宁忠义,还有枢密院上上下下的高官们,都已经站在了殿中,他们当中或许有人不解,或许有人惶恐,可是他们更多的还是迷茫,甚至连皇帝恼怒的原因都没有明白。
当然,在所有人当中,最为镇定的就是首辅崔万采,因为他已经隐隐约约已经猜到,皇帝恐怕有意接着这一次军内的暗流,要对军队清洗,至少应该跟内阁牵扯不上关系。
而作为军中第一人的宁忠义,作为皇帝的叔叔,原本在身份上就有些敏感,此时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脸上逐渐变得十分凝重。
宁渝环视了一眼众人,轻声道:“在座的诸位,应该都是当年随太上皇和朕起兵的老兵老将,功爵名利之赏也都已经有了,按道理来说人一辈子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比较圆满了才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渝的声音却陡然变得低沉了起来,“可是朕不明白的是,你们都已经如此显贵,也都有了这么多的财富,可是为什么还要在军中动这些手脚?!”
众人心中一跳,无言以对?随后便有两名侍从殿外搬进来了一个大木箱?里面都是一摞摞的账本以及大量的信件,几乎将大木箱塞得满满当当。
实际上?这些账本和信件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只是之前时机未到,而如今大规模战事基本平息?宁渝自然也就借着董策这个机会,将这些东西丢到大家伙的面前?意思也就很简单。
朕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一笔笔帐可都记着呢!
当下便有人的冷汗都留下来了,要说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身上干干净净的那自然是扯淡,小则徇私舞弊?任人唯亲?大则贪污军饷,挪用军费,人人都有错处可寻。
宁渝自然不指望自己手下的人都能克制自己的私欲,这并不现实,但是对于他来说?有些东西是决计不能触碰的——特别是对于军队的觊觎,是宁渝所决计不肯答应的。
“这些东西你们应该清楚?朕就不一一念了,过去大家都是打江山的功臣?为大楚流过血汗,朕也不忍心苛责太多?你们自己回去以后?让手底下的人把该退的退回来?把该补的都补上,该回家养老的就好生回家养老!”
当宁渝这番话说完以后,枢密副使吴玉章连同其他几个枢密院的将领们跪在了地上,就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他们脸上的冷汗都已经淌出来了。
“回禀陛下,臣等知罪.......”
枢密副使吴玉章是原来复汉大都督府上出身的人物,后来因为打仗勇猛的关系,也受到了宁忠源的重视,特别是在原来对付湖广大都督满丕的时候,吴玉章还亲自带人悍不畏死地突进了满丕帅旗旁,这才取得了大胜。
宁渝实际上对此人也颇为看重,在进行枢密院改制的时候,便让他当了枢密副使,只是此人性格贪婪,动辄截留军资,大肆提拔亲信,早就让宁渝大为不满,只是一直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才让这等糙汉长期留在中枢。
吴玉章此时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他趴在地上高声道:“陛下,臣的确有罪,可是臣对陛下的忠心,对太上皇的忠心苍天可鉴啊,还请陛下能够饶恕臣的罪过.......”
宁渝不耐烦地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踢在了吴玉章的胸口上,怒声道:“若非朕还想为太上皇留下一些颜面,又如何会放过你这种贪鄙小人?你放心,朕不会杀你,可是你也不要再留在中枢了,把所有的贪赃所得交到大理寺,然后回家闭门思过吧。”
“是,是,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吴玉章等人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磕头,随后便在宁渝的厌恶眼神中退了下去,可是这一番动作之后,在场大臣们的神色却是又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其中崔万采的脸上是带着欣慰的笑容,而宁忠义则是微微皱着眉头。
果然,还不待宁渝继续开口,宁忠义便站起身子双手行礼,却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宁忠义并不是要为吴玉章等人求情。
“陛下,吴玉章等辈于我大楚虽然也有几分功劳,可终究功是功,过是过,他为大楚建功立业,陛下也为此奖赏了他爵位,如今他既然身犯国法,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宁忠义很显然早就对吴玉章不满,冷声道:“就算是太上皇知道此辈所犯过错,也绝不会轻易扰过此人,不杀无以谢天下!”
“枢密使此言不可!”
崔万采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只能轻声解释道:“若是只杀这一人,倒也就算了,只怕尚不能正本清源,可如果迁延过广,反倒会闹出一些事情来